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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听了那络腮胡子的话后,就特意留意了下旁边那一桌的谈话。
络腮胡子说完后,他同桌的一个瘦弱汉子说道:“大事?冀都发生什么事情,恐怕都是大事吧。毕竟皇帝在那边呢。”
听他这样随口提起皇帝,那络腮胡子显然神色一变。
四顾张望了下,发现没人留意到瘦弱汉子不恭敬的话语,络腮胡子这才松了口气,猛地推搡了下他的胳膊,低吼道:“乱说什么呢?这也是能浑说的?”
瘦弱汉子不过是吃着酒的时候随口这么一说,被络腮胡子推了把才惊出一身的汗,赶忙住了先前说的话。
络腮胡子哼道:“你果然是见识短浅了些。连个轻重都不晓得,哪里懂得我说的事情有多重要。”
看他这么自信,瘦弱汉子转而问道:“那冀都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络腮胡子先前呵斥瘦弱汉子的时候紧张兮兮,好似口不能随意妄言。但是到了他自己的时候,却忍不住显摆起来,说话的声量也拔高了些,“前段时间,宗人府啊,有犯人逃出去了。”
瘦弱汉子等了半晌没有听到旁的话,顿时恼了,气道:“不过是有人逃出去而已!”说罢,嫌弃的唾弃了声,撩起筷子继续吃。
络腮胡子一把揪住他的筷子头,瞪大了眼珠子说道:“那可是宗人府!宗人府!而且,为了那逃犯的事情,定北王爷把病中的端王爷都从府里给叫到宗人府去了!不止如此,冀都可是全城戒严了好几日!”
瘦弱汉子根本不理会他,嘟囔了两句后,继续吃饭了。
络腮胡子和同桌的其他人继续说起此事。
可是,很显然,他那些一同做苦力的伙伴们没人关心这个。
络腮胡子心下怅然,一转脸,看到旁边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看着十分顺眼,而且很是机灵的模样。
他刚才有重要的事情憋了一肚子没能显摆,又气这帮子兄弟无人知晓他的厉害,索性往这个小姑娘旁边凑了凑,问道:“妹子,你听说过宗人府吗?”
因为吃了酒,他嘴里的酒气有点重。
秋实气恼,狠瞪了他一眼,挪动椅子挡在他跟前,说道:“莽夫,你干嘛呢?我可不准你随意找我家妹妹说话。”
出门在外,若是让人知晓她们是主仆,少不得会暴露元槿身份高贵的事情。
两人既是同样做了寻常人家姑娘的打扮,索性暂且以姐妹相称。
因此,秋实才说了这句“我家妹妹”。
那络腮胡子在气头上,被个小丫头给打断了话,恼意正浓。浓眉倒竖正要说点什么,旁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开了口。
“这位壮士有话直说无妨。我家姐姐素来疼我,还望你不要介意。只不过也希望你能体谅姐姐护着我的心意,不如你我这样隔开点说话,你看如何?”
络腮胡子本就是想把那件大事说出来,所以,并不在乎是怎么讲。
他看这个姑娘似是知书达理,觉得自己的成算又高了许多,忙不迭点了头,说道:“你听说过宗人府吗?”
元槿点点头,“听我家相公说起过。”
络腮胡子见有门路了,就忍不住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元槿有点摸着了他的性子。
说实话,元槿觉得这个络腮胡子也是有趣。
明明懂些规矩,但是,到了自己的时候,又因为急切的性子而管不住自己的嘴。
不过,也正因为他管不住自己,所以,才让她有机会去问出些什么。
元槿便道:“是大事,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宗人府里关着的人顶顶重要,但逃了一个人而已,怎的全城都戒严了?”
“自然是因为那逃犯身份不一般!”络腮胡子不由得面露得色,“我一个远房的叔叔就在冀都住,他隔壁有个大哥就是给宗人府守门的。听说那逃犯逃了后,宫里头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嘴一溜,话就都说了出来。刚要讲完那句话,又赶忙闭了嘴。
旁边的瘦弱汉子凑过来嘻嘻笑,“怎么?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络腮胡子一瞪眼,“我哪里这么说了?只不过是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能和外人说起罢了。”
元槿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也不知道内情。只是强逞着一口气,非要遮掩住自己的心虚而已。
念在他刚才“好心”说了这么多的份上,元槿就帮了他一句。
她转向那瘦弱汉子,说道:“那种官家有关的事情,少知道为好。就算知道了,也是不能随意谈起的。自然不能和咱们详说。”
这就是间接的在帮那络腮胡子解释了。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软声软气的说着话,那瘦弱汉子也不好驳她,讪讪笑了笑,就继续吃酒去了。
元槿知道络腮胡子那里再不能听到旁的什么,就笑着和他说了一声,转回自己桌子的方向准备继续用饭。
络腮胡子得了她一句帮忙,自然不再多计较什么,反而对她感激得很,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转过脸去继续和兄弟们说笑。
因着和这些人多说了几句话,元槿在这里滞留的时间就略长了些。
繁盛繁兴久不见她出来,心中担忧,就一个在外候着留意情况,一个走进屋子里看她周遭情形。
见到元槿和旁边那络腮胡子的人谈兴正浓,繁盛就没上去打搅她,而是静静的在旁等着。
待到元槿将事情打听出来,她心下有了计较,环顾四周的时候,竟是才留意到繁盛就在不远处。
她笑着拉了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而后又让秋实唤了繁兴进来,这便与他们说起了刚刚听闻的事情。
听到这些后,繁盛繁兴两人也是眉目间一凛。
说实话,他们现在对冀都的情形,知晓的并不甚多。
因着要最大限度的来保证元槿的安全,所以,蔺君泓早已对四卫下了死命令。除非他派了人来和他们接头,不然的话,他们是断断不能随意的去和冀都那边联络的。
这种非常时期,任何一点点小的岔子,或许都能引起来巨大的变化。
因此,一切以求妥为最重。
听闻了蔺君泓的安排后,几人就都十分安静的待在京州之中,半点也不多管,半点也不多打听。
如今这个消息,倒是真的头一回听说。
“是那位。”繁盛手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一”字。
一者,长子也。
皇帝的长子,正是太子。
元槿和繁兴都点了点头。
想必是太子使了法子从宗人府逃了出去,又在皇宫里闹了一出。
若是往常,元槿听闻太子做出这等冲动的事情后,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如今蔺君泓已经做了种种安排,再听闻太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顿时开始担心起蔺君泓来。生怕太子的这些动作打扰了他的计划。
元槿心里头搁着事,眉目间的忧愁就现出了几分来。
繁盛和繁兴见状,低声说道:“不必担忧,一切尽在掌控。”
元槿听闻,蓦地一怔,继而有些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
太子越狱的事情,早已在蔺君泓的计划和安排之中。
若是再深入细想,或许,太子那自以为是的越狱,根本就是蔺君泓暗中操作的。
思及此,元槿先是一阵放松,因为蔺君泓早已心中有数而不必再继续这样紧张害怕。再一深思,又忍不住更加担心起来。
她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过不多久,更多的事情将会发生。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直这样继续顺利下去。
心中有事,元槿吃的饭并不甚多。秋实见她胃口不太好,就让店家多打包了几份点心,想着回去后给元槿吃,权当换换口味也好。
繁盛和繁兴既是和元槿一道用了饭,出来的时候,就一起往外行着。
四卫但凡出门,都会稍微改装一下。因此,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路上,倒也不必太过担忧会被人认出来。
只是,偶尔也会有意外发生。
到了一个转角的时候,大家正各怀心事的往前行着,冷不防迎面走过来一位老太太,伸臂将他们给拦住了。
这是位鬓发皆白的老人家。笑容十分和蔼,面色黝黑,十指粗糙,显然是做惯了农活的。
元槿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晓得这位老人家是谁。
繁兴当先迈步出去,温和的说道:“老人家有何事?可是需要帮忙?不妨说来听听,但凡我们能够相帮,必然出手相助。”
他这样说也是有他的道理。
若是老人家遇到了什么难事,不会牵连太多的话,顺手帮一帮也就过去了。免得老人家受难为,他们也无法尽快脱身。
繁兴本就气度儒雅,虽乔装过,但是那份沉静的气度却半分都没有改变。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
老太太的笑容愈发深了些。
但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要寻求帮助,又说道:“这位小哥不必如此。我是瞧着你们兄弟两个眼熟,想着咱们或许是邻居来着。所以路上碰到了,打个招呼。”
繁盛繁兴顿时反应过来了这一位是谁。
说实话,隔壁的那家人,他们打听过了,是家本分老实的。又见他们并没有逾越的非要来打扰元槿的生活,一直规规矩矩的在自己家小心过活着,所以,四卫就没有太过留意。
谁曾想居然路上巧遇。
繁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笑道:“真是好巧。”
“可不是,当真巧了!”
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见繁兴开了口,就也打开了话匣子,“我啊,早就想拜访拜访你们了。不过我家老头子说,你们家大人或许是亡故了,只兄弟姐妹几个过活,我们怕是和你们说不上什么话,就一直没过去。刚才我瞧着你们兄妹几个,都是面善的。就想着过来说说话。果然,都是好孩子。懂礼貌,好!”
繁兴平日里不需要去应付这些老人家们,并无经验。看着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他有苦说不出,只能温文的淡笑着,而后朝着繁盛求助的看了眼。
繁盛在旁边闲闲的扬了扬眉,并不回应他。
意思很明显——自己作孽非要过去回答她的,自己应付!
繁兴苦不堪言,只得回头望向元槿。
元槿哪里看到过繁兴这般苦楚的模样?当即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
她知道,以四卫的手段,真想漠视一位老太太的话,直接给一记冷眼将她吓住,而后不管不顾的绕过她去,就将事情给简单解决了。
显然繁兴一来不想表现得太过强势引了旁人的怀疑和注意,二来,是看这位老人家心地不错,他不想让这位老人家太难过。
元槿到底没法看着繁兴这样“受苦”,就给秋实使了个眼色。
秋实本是在公主府里长大的,见过形形□□的客人不知凡几,对付一位老人家绰绰有余。几句话就将对方的身份问了出来,夫家姓钱,如今年纪大了,别人都唤她一声钱阿婆。
秋实将钱阿婆逗得眉开眼笑,甚至还将手里的鹅蛋拿了个出来塞给她。
临分别的时候,老人家甚至还和元槿她们说:“往后多走动,多来往啊!”
秋实不敢应声。
元槿笑着点了点头,秋实这才笑着应下了。
钱阿婆高兴极了,边走边回头说道:“过几天我的酱瓜腌好了后,给你们兄妹几个送些过去!”
之前元槿和秋实便是以姐妹相称了。刚刚钱阿婆口中说着“你们兄妹几个”,所以,元槿她们和钱阿婆说话的时候,索性用了兄妹的名义。
于是元槿一下子多了四个哥哥、三个姐姐还有一位乳母。
好在有了这样的“妥帖”身份后,她倒是不用太过遮掩了。往后和近邻相处的话,就这样说,倒是没有人去怀疑。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钱家阿婆就敲响了元槿家的大门,将酱瓜送了来。
孟妈妈就回了一些自己做的吃食来赠与钱阿婆。
老人家拉着孟妈妈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晌的话,便离开了。往后的时候,偶尔没事了,就会过来串门。
许是因为看到元槿这边没有大人,所以钱阿婆从来没有将她的小孙子小孙女带过来。只有一两次带着钱阿公一起过来。
只是钱阿公不喜欢在旁人家多待,所以后来钱阿婆就都自己来了。还时不时的带一些自己家孩子带过来的土特产。
有时候是花生,有时候是红薯。
虽然都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但是阿婆说了,都是自家孩子在地里种的,干净,好吃。
钱阿婆有个很能干的小儿子,是个当官儿的,在很远的外地做官。也正是因为这个儿子,所以钱阿婆才会在冀都的这个地段有了房子。
樱桃不太喜欢钱阿婆,因为老太太嘴碎。只不过见元槿好似不排斥钱阿婆来,所以和葡萄、秋实她们一起尽心伺候着。
终是有一天,樱桃忍不住了,与元槿抱怨道:“您何必和她这样来往?她虽说是来陪您,何尝不是贪着咱们这儿的一壶好茶。”
樱桃这样一说,葡萄也在旁说道:“是了。那位阿婆就是喜欢咱们这儿的茶来着。每次只要上了茶,都是喝的没了颜色才肯走。”
元槿淡笑着说道:“不过一壶茶而已。能够用一壶茶换来半晌的清闲,倒是不错。”
她这话,葡萄和樱桃听了,都没听懂。
分明用一壶茶换来的是好半晌的唠叨,何来的“清闲”?
秋实和孟妈妈倒是听出了点门道。
王妃这些日子以来,忧心一日多过一日。
虽然未曾明说,但是,看着王妃这日益消瘦下去的模样,她们就知道,王妃心里头,很是挂念着王爷。
只不过怕她们担心,所以王妃半个“忧”字都没提起过。只将满腹的心思都搁在心里。
但是钱阿婆来了后,倒是不一样了。
这位老太太嘴碎,唠唠叨叨的不停的说着闲话。
一会儿说自家小孙子小孙女怎么样了,一会儿抱怨她家的老头子。
看似总是在说自家怎么怎么不好,她怎么怎么操心。但是字里行间透着的,都是家庭还有亲情的温暖。
而这种温暖,正是现在的王妃所渴求和期盼的。
听了钱阿婆的唠叨,王妃的心里,倒是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将那担忧暂且搁下。
孟妈妈暗叹了声,樱桃和葡萄还是太年轻了些,不如秋实经的事儿多,也不如秋实稳妥。
不等这俩丫鬟在那边疑惑完,孟妈妈就瞪了她们一眼,“该做的事儿做完了没?做完了?好,一人再去绣一个荷包。刚绣完?那就再绣一个!”
樱桃和葡萄苦不堪言,垂头丧气的一前一后出了门。
元槿她们的新年,就在京州的这个小宅子里度过了。
虽然人不多,倒也温馨。大家凑在一起,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吃了个团圆饭。
谁也没有喝酒。
在这种关键时刻,随时都得提着心,所以,大家很默契的都没有提起酒字。只以茶代水,互相敬了敬,而后守夜。
看着遥远的天边,元槿忍不住去想,蔺君泓如今不知道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遥遥的看着这天边,静静的思念。
没有好友往来,没有互相的恭贺声,没有走亲访友。原本她以为这个新年将是过的最为清淡最为平静的一个新年。
谁知,世事难料。这个新年,注定是最不平静的一个新年。
除夕夜当晚,宫里就发生了巨变。
本应在刑部大牢里的三皇子不知为何居然出现在了宫中,而且,还带了不少的人手。
这时候大家放才知道,有先前的御林军统领刘立强从中牵线,如今的御林军中很多人都暗中站了队。就连现今的御林军那几位副统领,也都被三皇子收买了。
所以,三皇子顺利进入宫中,顺利见到了皇上。
就在皇上命悬一线的时候,端王爷带着三千将士忽地出现,以清君侧的名义,将三皇子拿下。
可叹的是,皇上因着三皇子的一剑而元气大伤,最终不治身亡,命归黄泉。
端王爷悲痛不已。与定北王一同安葬了皇上。
定北王亲手血刃三皇子,让人将其头颅悬挂于冀都城墙上,言明必须风水日晒一整个月方可拿下。
帝位空出。
太子在之前的一场越狱中已然“亡故”。三皇子被诛。
好在还有几位皇子和太子留下的小皇孙。
可惜的是,皇子年幼,皇孙年幼。一时间,好似有很多合适的即位人选,又好像没有合适的即位人选。
这时候,定北王召集了文武百官,在宫中相见。
百官齐聚之后,宫殿大门骤然合上,所有人都被关在了里面。
就在大家惊疑不定的时候,顾阁老之子顾御史走出队列,拿出了先帝遗诏。
先帝在遗诏上面言明,在他百年之后,由其幺子蔺君泓即位为帝。
满朝哗然。
谁都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既是如此,为何继位者另有其人?
这个时候,已经“消失”了的前刘统领刘立强骤然出现,向众人言明,先帝忽然而来的病重另有蹊跷。
之前,刘立强就放出了这样的话,只不过因为他的忽然消失,这消息没有激起太多的波澜。
如今他再次出现,再次说起这话,所有人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以前听闻,很多人不过是当个笑谈或者是异闻罢了,并不是特别当回事。
可如今有了先帝亲手书写的遗诏,再听闻这个消息,那感受自然大不相同。
不多久,先皇身边最得信任的老太医也站了出来,说出当年先皇的忽然病重另有隐情。
答案昭然若揭。
看着负手而立站在高台之上的端王,所有人的心里都泛着一股子冷意。
遗诏在手,又有了刚刚驾崩的皇帝的把柄,还有定北王的支持。
不,不只是定北王。
顾阁老、九门提督许大人,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位高权重者……
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众人,心里头忽然就有了主意。
正当满室静寂的时候,定北王忽地走到众人之前,当先撩了衣袍跪下,高呼万岁。
而后是顾阁老、众位大学士。
再然后是几位老将军。
其余人再不迟疑,随即跪下叩拜。
一切,已成定局。
新帝即位的消息传到京州的时候,元槿正在和钱阿婆在院子里说话。
如今新年还未完全过去。
虽然冀都那边风起云涌。不过京州这个百废待兴的地方,却只得了个“全城戒严”而已,并未有什么大动静。
对老百姓们来说,全城戒严仅仅代表着不能到处乱跑、不能到处走亲戚了而已。关上门来和自家人和和乐乐的在一起把这个年给过了,一样开心。
所以,京州的百姓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毕竟大家都不清楚到底冀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这两天,传出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大家的心里才咯噔一声,意识到真的是出大事了。
大到要变了天。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布,来祭奠这位英年早逝的帝王。
好在除此之外,一切如旧。
小孩子们不懂事,抱怨没的新衣红衣穿了。
大人们赶忙捂住孩子们的口,让他们断然不能再如此说。
京州的百姓这两天,过的颇为不如意。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钱阿婆寻了法子来,小心翼翼的跑到了元槿这边串门。
想到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钱阿婆就忍不住一通感叹。
“这皇上,说起来也没做多少事情。咱们老百姓啊,就是觉得,多一口饭吃就是好的。可他倒好,让咱们过的越来越不如意。这可不行。”
想了想,自己是说了故去之人的坏话了。钱阿婆赶忙往地上啐了几口,呸呸呸几声,而后道:“人一去了,好的坏的都成了过去。只希望往后的能带着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怕这新上来的,不知道咱们老百姓的苦处。”
听闻她这样说,元槿想了想,说道:“我想,他往后会知道您的这个愿望的。”
钱阿婆点了点头,笑道:“所以说,小娘子你是最心善的了。”
元槿看她剥豆子剥的辛苦,就拿了个杌子在她旁边坐下,顺手帮她剥了起来。又笑着问道:“阿婆怎么这么说?我可没瞧出自己这样好来。”
“你看,那位新上去的,无论是谁,一定都是听不到咱们说的话的。小娘子这样说,岂不是来安慰我?”
她之所以唤元槿小娘子,是因为她知道元槿已经成了亲。
钱阿婆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一家里最小的这位姑娘,居然是已经出嫁了的。
再问这位小娘子的哥哥们和姐姐们,都还没有成亲。
钱阿婆甚是好奇。
“哥哥就也罢了。怎么姐姐们还没成亲,你倒是先嫁了?”
先后有序。一般来说,都是姐姐们先出嫁,当妹妹的才能成亲。
元槿晓得钱阿婆的意思,想了想,说道:“我家相公求了长辈,越过了许多道规程,直接将我娶回家的。”
当年端王爷直接求了太后一道懿旨,简单粗暴的将娶她的事情给办妥了,她这话,倒是大实话,一点也没掺水。
听闻她这话,钱阿婆面露担忧,“哎呦,你家男人可真是个霸道的性子。”
元槿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阿婆这话倒是没说错。
她笑着点头,喃喃说道:“是很霸道。”
如今听到钱阿婆说起“那新来的一定听不到”,元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蔺君泓。
不知怎么的,她就十分笃定,蔺君泓这次没事。
因为,即便是在冀都那边闹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她却反倒是睡了几个好觉。
刚开始来京州的时候,冀都那边没有大事,她都整夜整夜睡不着。急得唇角上都冒了泡。
现在倒好,连续几天都好睡,而且每次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这样的状态下,元槿莫名的就觉得,蔺君泓这一次定然比较顺利。
所以,她与钱阿婆笑着说道:“您看,新帝一定会是个好人。既然是好人,他就一定能够听得到老百姓的心声,您说是不是?”
钱阿婆虽然年纪大了,脑子里却不糊涂。
她笑了笑,显然并未将元槿这话放在心里。也并未说新帝的什么不好的话来,转而问道:“你家男人到底去了哪里?怎么那么久也不见他回来?”
在钱阿婆的概念里,皇帝是十分厉害的人,也是高高在上的人。
那样的人,离她们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
所以,小娘子这安慰的话,听听就罢了,当不得真。
钱阿婆知道皇帝驾崩举国服丧的这段时间里,是断断不能提起亲事之类的话来。
所以,她并未再提起以前总和元槿说起的要给她的姐姐哥哥们介绍亲事的事情。
反倒是问起了元槿的夫君。
元槿听钱阿婆这话,就知道钱阿婆已经是把这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才问出来的。说的十分委婉,只说是很久没归家,没有提他甚至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元槿想了想,说道:“他在他哥哥那里。他哥哥和他的两个侄儿闹矛盾,打起来了。他哥哥生病,处理不来。所以他就过去帮忙。脱不开身,所以没有和我一起过。”
钱阿婆听了之后,唏嘘一叹,道:“小娘子可真是个实心眼儿的。”
元槿莞尔,“这话怎么说?”
“男人啊,一旦离开久了,心可能就不在你身上了。”钱阿婆语气沉沉的道:“你看,他哥哥家吵架,就算是打起来了,和他何干?对男人来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顶顶重要的。他却不。非要抛了你去,非要到他哥哥家去给他哥哥处理那些个杂事。想必还是不把小娘子你搁在心上的。”
这些日子下来,钱阿婆十分喜欢元槿,所以字里行间里未免就开始为元槿抱不平了。
话有了个开头,再说下去,就容易许多。
钱阿婆看元槿半晌不语,忙道:“你啊,不如赶过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是为了他哥哥家的事情绊住了脱不开身,就罢了。若是外头讨了个小的,那可就麻烦了。你如果搞不定,就和阿婆我说一声,我帮你想想折儿该怎么办!”
“讨了个小的?”一声轻笑在旁响起,“什么讨了个小的?”
听了这个声音,元槿诧异不已,不由得循声望了过去。
钱阿婆却还没发现不对劲儿来,继续接着那话说道:“就是有了小的啊!啊,不是孩子的那个小的。是外头又养了个人。你不知道,男的啊,最爱偷腥了。你不看着点儿,很容易就有外心。”
“原来如此。在下多谢老人家的提醒。”
钱阿婆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旁边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而且,还怪好听的。
她扭头看了过去。一眼就被惊到了。
好家伙。
原本她觉得小娘子这相貌已经是非常惹眼的了,如今才知道,原来有的男人也能长得这么好看的。
而且……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贵气十足!
钱阿婆看了看眼前气度卓然的挺拔少年,瞅了瞅他那干净到不染一尘的衣裳,将双手在自个儿衣服上蹭了蹭,嘿嘿一笑,转头与元槿道:“小娘子,这位是谁?”
还不住朝元槿使眼色——哪儿来的这么个标致的男人啊!
元槿正想着呢,旁边少年一声低笑,替她开了口。
“其实,老人家您是知道我的。”
钱阿婆一片茫然:“啊?”
“刚刚您还提起过我许多次。你莫不是已经忘了吧。”
蔺君泓勾了勾唇角,十分好心的提醒她道:“我就是您刚才说起的,在外头可能找了小老婆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