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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实之前没有去留意灵犀。听闻元槿说起,她才记起来好似定北王妃身边的那位妾侍是唤作“灵犀”这个名字的。
秋实这才将视线挪到了灵犀的身上。仔细看了几眼,确实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且不说她每一步的跨开的幅度都太小了点。凝神细瞧,还能发现她迈开步子的时候身子是有些乱晃的。
正因为这两个缘故,她只能拼了命的加快步伐,比旁人更频繁的挪动脚步,好让自己不至于落单。
可是,这样一来,走路之时她身子晃动的样子偶尔就会很明显。
“确实是有些不对。”秋实凑到了元槿身边,想了想,低声道:“婢子瞧着,她倒是有些像身子哪里不舒服,受了伤一般。”
秋实在长公主府做的时日比较久。
明乐长公主是个严厉的。平日里府中的仆从但凡有了错处,必然会收到惩罚。
时日久了,少不得有些人就会受伤。
秋实见得多了后,对受伤之人会有何种表现,倒是十分清楚的。这才看了看就发现了端倪。
“受伤?”元槿思量了下,确实如此,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怪道刚才看见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经过秋实这样一提醒,自己再想想,果然如此。
试问定北王的侍妾,受了伤为何一声不吭的还要拼命掩饰着急急跟着往前走、连歇一歇都不敢?
想必是定北王妃不允许她歇着的。
只不过,灵犀受伤一事和沈氏有没有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元槿本也不是爱盯着人乱看的性子。不过因为之前听到的有关灵犀的消息太多了些,不由自主就对她多关注了点。谁曾想,刚才不经意的去看,竟是发现了这一点。
元槿正往那边看着,谁料一道视线忽地直刺过来。
那视线如有实质,带着让人发寒的冷意和戾气。
元槿猛然一怔。再去看,那人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前行了。
“……走吧。”元槿顿了顿,回转身子,继续往寝宫方向行去。
秋实不解,问询道:“娘娘不准备——”
话说到一半,秋实忽地顿住。
元槿即便发现了灵犀身子不妥当,又能如何?
虽然贵为皇后,但是,旁人家的家务事,她是管不得的。
更何况那是定北王府上的事情。定北王妃又是那样的性子。
思及此,秋实终是一句话也未再多说,乖顺的跟在了元槿身后,急急的朝着寝殿行去。
沈氏带着人去到蔺君泓和蔺时谦那边的时候,午膳已经摆上了。
听闻定北王妃到,蔺时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重重的将筷子拍到了碗上。
听闻那极其清脆的一声,蔺时谦回过神来。再望向蔺君泓的时候,眼中就带了几分歉意。
“实在抱歉。”蔺时谦低叹道,想了想,还是稍微解释了下:“刚才一个控制不住,竟是拿筷子出了气。”
蔺君泓也眉心微蹙。
之前沈氏说要见蔺时谦,蔺时谦不愿搭理她。还是蔺君泓下了命令让人将她带过来。
可是沈氏倒好。
在宫里晃悠了那么一大圈,还去两位太后那里转了转,这才终于想起过来了。
即便沈氏的辈分高了那么点,但是,他是君,她是臣子之妻,再怎么样,君臣也要高于叔侄的。
蔺君泓待蔺时谦礼让,那是因为蔺君泓对这位叔父有种发自于内心的尊重和敬佩。而不仅仅是那“叔侄”二字的束缚。故而蔺时谦即便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情,蔺君泓也能一笑置之。
而且,他知道,蔺时谦为人耿直。如果偶尔有出格之事,也绝非故意如此。
但沈氏这般就截然不同了。
很显然,沈氏明知道应该怎么做,却故意要对着干。
蔺君泓微微蹙眉。
他所想不透的,是沈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说沈氏是为了违抗圣意,这着实犯不着。若说沈氏是想气一气蔺时谦,可这样一来,惹了圣怒,得不偿失。
这般说来,沈氏究竟是为了什么?
蔺君泓一时间琢磨不通。索性暂且将这事儿搁在了一旁,稍后再想。
待到沈氏带了人进到屋子里来后,蔺君泓总算是明白过来,沈氏此举的用意。
因为蔺君泓看到了沈氏身后跟着的那一瘸一拐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秀丽,年龄比沈氏要略小一些。作妇人打扮,但是,对着沈氏的时候,态度尤其的恭谦。
蔺君泓知道,这个是定北王的侍妾。名字……
槿儿好像说过。大概是,灵犀?
灵犀的状况当真算不得太好。
可以看出来,她极力在忍耐了。努力在让自己的身形放稳当,努力让自己的仪态看上去没甚不对的地方。
可即便再用心,身子出了问题,那就怎么也遮掩不过去。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边滑落下来,顺着下巴滴到了衣襟上。仔细去看,她衣裳上已经沾染了许多湿意,想必是之前也流了不少的汗都滴在了上面。
如今天气还有些凉。穿的不算太厚的情形下,出那么多的汗,要么就是身子虚的厉害,要么就是身子太不舒服了,疼得难忍。
很显然,灵犀此刻的状况下,属于后者。
蔺君泓看了眼蔺时谦,见到对方脸色阴晴不定,蔺君泓便选择了保持沉默,一个字儿也没说。只自顾自的拿着杯子浅酌,偶尔望向窗外,看一看那青碧的树枝嫩芽,再望一眼远处的宫殿,算算自家小妻子这个时辰应该在做什么。
蔺时谦之前便是顾忌着蔺君泓在场,所以未曾开口发怒。
如今看蔺君泓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态度来,蔺时谦心下感激的同时,剑眉骤然拧紧,望向沈氏,轻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罢,蔺时谦视线朝灵犀身上溜了一圈,而后又折转了回去,落在了沈氏的身上。
沈氏看到了蔺时谦那责怪的目光,心里顿时寒冷如冰霜。
她有心想要即刻反驳回去,可是沈氏终究还是有些顾忌蔺君泓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当今的圣上。生杀予夺的大权,掌控在他的手里。
沈氏稍微瞥了一眼蔺君泓,看到他根本就神游天外,丝毫没有理会这边,于是胆子就稍微大了点。
只不过,对着皇帝陛下,沈氏有些话并未像在定北王府的时候说的那般直白。
方才已经想了一路,如今看到了蔺时谦,沈氏早已想好了措辞。
她朝着蔺时谦盈盈一拜,语气平静的说道:“昨日里灵犀一直在等着王爷回来,翘首以盼。可是等了一夜王爷也未曾归来,所以,身子有些受了累。刚刚在宫里走了走,她这便有些熬不住了。”
灵犀脸色煞白。
她看了看神色笃定的沈氏,又看了看脸色阴晴不定的蔺时谦。
最终,在蔺时谦询问的望过来的时候,灵犀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蔺时谦望向沈氏,“你没和她说起,我晚上不回王府?”
“说起了。”沈氏叹道:“可她思念王爷,终是无法放下,所以这才一次次跑到外头去看。结果,被夜风吹得受了寒,这就有些受不住了。”
她这话一出来,蔺时谦神色陡然一变。
就连蔺君泓,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蔺君泓朝着灵犀的双腿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早已看了出来,这个叫灵犀的,分明是腿上受了伤。若是没看错的话,伤在膝盖。瞧着这晃着身子的模样,应当是跪得太久了所伤。而后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又走了一路,这才成了这般样子。
蔺君泓自小习武,不过几眼就看了个分明。
他知道,以蔺时谦的本事,定然也已经看出来了。
蔺时谦不挑明,他身为局外人,自然也不好多管什么。
蔺君泓神色丝毫未变,继续望向窗外的垂柳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宫人们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
原来灵犀竟然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灵犀走了这一路,身子早已疲乏。看到蔺时谦之后,她神色骤然一放松,自然是支撑不住。
好在蔺君泓身边的几个公公也是有功夫傍身的。看到灵犀要不好,赶忙掠身而至,又齐齐伸出手去,这才在她落地前堪堪的将她接住。
说实话,寻常人家里,妾侍根本算不得什么。倒了也就倒了,根本没人在意。
灵犀这般受到旁人的关注,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定北王的妾侍。
毕竟王爷这么多年来,除了定北王妃外,只纳了灵犀一个人。每每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王爷和王妃固然是感情极好,可是想必对这灵犀也是有几分爱护之意的。
因此,看在蔺时谦的份上,旁人对灵犀的关注就也多了几分。对待她的时候,比起对待旁人家的寻常妾侍,要稍微好上一些。
至于蔺君泓宫里的这些人……
他们的责任便是护好陛下。
他们自然也知道灵犀此人。
虽然他们有和旁人一样的顾虑在,但他们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那就是陛下的意思。
蔺君泓和定北王关系好。定北王爱护这个侍妾。
所以,他们帮了一下子。就这么简单。
至于定北王妃的态度……
对他们来说,远远不如陛下的态度重要。
灵犀的身份到底不够。
虽然公公们扶住了她,但是,在这个有陛下、定北王和王妃在的屋子里,在定北王妃都还站着的情形下,灵犀是怎么也没有资格得一把椅子坐的。
公公们就问了蔺君泓身边四卫的意思。
四卫今日只有繁兴当值。
繁兴低声吩咐了几句。
其中一位公公就将灵犀扶到了旁边的茶水间里休息去了。
蔺时谦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半晌没有言语。
蔺时谦知道灵犀的身子不算好。
要知道,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怀孕了几次,结果都落了胎。而且……而且其中两个还是男孩……
蔺时谦已至中年,却也只得了四个女儿。女儿们早已出嫁,可是,他却依然没有儿子。
每每想到那两个被落了的男孩儿,蔺时谦的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
可是,由于当年应承了她后,是他违背承诺在先,和旁人有了这等的牵扯。所以,他对她有着一份的愧疚在。
即便如此,即便他有愧于她,当年做错了事情的也是他。
她若怪,就该怪他。
将万般算计都用在了灵犀身上,这算怎么回事?!
偏偏这个时候沈氏没有发现蔺时谦的神色变化。
她声音不高不低的抱怨道:“我早已说了王爷不会回来。她偏不听。我也只好……”
“够了。”蔺时谦沉声打断了沈氏。
他明白,沈氏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明着暗着都在指责他不回王府去住。
蔺时谦强压着满心的怒气,说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后详说。在这里,就先不必讲了。”
蔺时谦点到为止。
沈氏心中明白。
她到底也是国公府里长大的女儿,知道个轻重缓急。
和蔺时谦闹脾气,可以。但是,不能太过于落了蔺时谦的面子。更何况,如今陛下在。身为王妃,顾全大局也是要的。
沈氏看到蔺时谦知晓了她的意思,就不再咄咄相逼。
她定了定神,唇角扬起了个温和的笑容,柔声问道:“那么,王爷今儿晚上回王府去吗?”
蔺时谦知道沈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不惜让灵犀受伤,一定是有所目的。
他隐隐也猜到了些她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如今听了她这一句话后,他心里非但没有猜中了的释然之感,反而心里愈发堵得难受。
蔺时谦淡淡的转开了目光,低声道:“再说吧。晚一些看看再说。”
这话说得如此不肯定,那么就是说,答案是“否”的可能性比起“是”来,要大的多了。
沈氏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她没料到,自己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明又是暗的和蔺时谦说了半天,居然得了这么个结论在。
沈氏的怒气到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本就不是温顺的脾性。后来被家里人娇宠着长大,而后又在蔺时谦的呵护下过了那么多年,脾气就愈发的见长。
之前她是强行压着,现在,压不住,就要爆发出来。
正当沈氏柳眉倒竖将要说出一些话的时候,蔺君泓忽地朝她转过来,笑问道:“王妃可曾看过宫里的景色了?如今柳树抽枝,倒是不错。”
沈氏再怎么骄纵,也不会对着皇帝乱发脾气。
她滞了一瞬,摇头道:“先前走了走,看的并不算太仔细。垂柳之前看了几眼,只瞧着发了嫩芽,瞧着倒是有几分喜庆。”
蔺君泓莞尔,唤来了身边伺候的人,说道:“你带王妃去看看垂柳。”又道:“今日午膳已经备好。徐太妃那边应当还没有用膳,王妃不如陪陪她老人家,一同用了吧。”
这话说的看似客气,实则一字一句都在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人丝毫都拒绝不得。
身为帝王,再霸道也是使得的。
沈氏偷眼觑了觑蔺时谦的神色。
她见蔺时谦根本不想搭理她,这便有些死了心,应声而去。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蔺时谦对着蔺君泓举了举杯,道了一声“多谢”,当先一口饮尽。
而后亮了亮干净的杯底,重重叹息了声,将其掷到了桌子上。
蔺君泓看到蔺时谦愁郁的模样,轻嗤一声,轻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没有那一次的醉酒,想必什么事情也都没了。
何至于到了如今的田地。
蔺时谦知道,蔺君泓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想必是对他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了。
认真说来,叔侄之间谈起此事,着实不太妥当。
但蔺时谦着实憋得太久了,将这件事闷在了心里那么多年。如今恰好在这个时候,恰好遇到了个可以谈心的人,恰好碰到沈氏发难这么个契机。所以,有些话,着实是不吐不快。
蔺时谦不是喜欢推卸责任的人。
因此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他没有辩驳什么。
可现在,在这一刻,他当真有些想要为自己说点什么。
蔺时谦自顾自倒了几杯酒,闷头喝了下去。而后,才淡淡的开了口。
“那天,我才喝了一杯。”
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盅。
这酒盅不过才拇指尖大小。即便喝上几盅,也还不到一两白酒。
蔺时谦晃了晃这只有拇指尖大小的酒器,声音里带着几不可辨的悲苦和无奈。
“我真的只喝了一杯。按理来说,不会醉。可是,我醉了。”
蔺君泓眉端轻扬,凑了过去,低声问:“所以——”
蔺时谦欲言又止,最终他顿了顿后,摇头轻叹。
“没什么所以。”他给蔺君泓倒了一杯酒,“都过去了。”
既是已经发生,无论怎么说、说再多,都是无益。
蔺君泓知道蔺时谦身为长辈,对着他能够说上这么几句,已经是极其难得了。故而未曾咄咄相逼,转而与他说起了政事。
元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这一切。
她用过午膳以后,就准备小睡一会儿。谁知还没躺下,徐太后那边就来了人,说是那边的八哥出了点状况,需要元槿过去瞧一瞧。
徐太后那边的八哥,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家伙。羽毛油亮,叫声响亮,看着十分精神。
元槿去到徐太后那边的时候,有事没事的也会逗一逗它。
说起来,八哥看到了旁人的时候,基本上只能蹦跶出来三四个字儿而已。无论旁人怎么教它,也没见它说出超过五个字的话来。
但是元槿过去了就不同了。
元槿随随便便说上七八个字的话,它都能基本上复述出来……
旁人都说,娘娘这是因为性子慈爱,连个鸟儿都感受到了,所以才能使得那只鸟这么听话。
徐太妃却道,那是因为她的八哥和元槿投缘,所以,才会那么听元槿的话。而她自己,到底没法和一只鸟来沟通,所以那八哥听元槿的而不听她的。
说实话,元槿觉得大家说她什么“慈爱”,当真是有些太过于夸张了。毕竟她年岁还小,即便是“一国之母”了,也当不起这么个词来。
可她即便知道众人是为了讨好她这么说,她也宁愿听到这个说辞,而不是听徐太后那番话。
毕竟徐太后把她和那只八哥相提并论,分明是明着暗着在讥讽她。
元槿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会去喜欢听嘲讽自己的话语。
思来想去,这样一比较,她宁愿自欺欺人的去相信自己是那什么“慈爱”了。
如今听闻徐太后那边的八哥出了状况,说实话,元槿是不想过去的。毕竟徐太后对她着实不太友善。这样上赶着找不自在,当真不是她愿意做的事情。
不过,她倒是有些担心那八哥。
认真说来,那小鸟儿还是很有灵气的。元槿颇为喜欢它。若是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元槿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担忧。
元槿有些难以下定决心。
正当她立在窗边望着外头窗下的春兰暗暗权衡利弊的时候,繁武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元槿看到他那急吼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道:“繁大人怎的这么着急?”
繁武左顾右盼了片刻。
他是武将,等闲不能随意进出后宫。
今日本是繁兴当值。只不过繁兴守在陛下的身边脱不开身。刚才他刚好有事要禀与陛下,这便进了宫。
哪知道陛下竟然让他往娘娘这边带句话来……
繁武知道,这话,也就四卫能听得。若是让宫人知晓了,终究不太妥当。所以蔺君泓才让他来做这事儿。
繁武确认了周围没有旁人留意到他过来,发现他踪迹的不过是娘娘还有娘娘屋里的孟嬷嬷和葡萄,繁武这才放下心来,与元槿低声道:“陛下说了,徐太后那边您只管去。他稍后就到,一定会保您无事。”
元槿怔了怔,这便笑了。
蔺君泓这样说,分明是知道了徐太后让她过去看看八哥的事情。
他知道,她若不过去,少不得要落人口实,说什么皇后娘娘不孝顺太后。她若过去,必然要面对徐太后的责难。
因此,他才特意让繁武带了这么一句话来,好安她的心。
元槿心中甜蜜,朝繁武微微颔首后,便让他去了。
而她则收拾停当后,一路往徐太后的宫殿行去。
元槿到了之后方才知晓,八哥是真的病了。只是这病,她也没把握能不能治好。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八哥是得了相思病。
一只相思成灾的八哥……
元槿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元槿戳了戳八哥的小脑袋。
八哥怨念的看了她一眼,垂下了头,继续用爪子去划圈圈了。
她看着八哥那神色恹恹的模样,十分好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谁知她这一声笑却惹恼了徐太后。
徐太后听闻,抬手将自己拿着的茶盏重重搁到了桌上,嗤道:“我晓得你看不上我这里的东西。可这八哥好歹是个活物。它如今病了,你却这样开心,未免不太妥当吧?”
听了徐太后这话,元槿的笑容收敛了许多。
说实话,元槿不认为徐太后有多么宠爱这只鸟儿。
旁的不说,单单鸟儿来了这么久了,徐太后还没给它取个名字,那份“关爱”能有几分,就很值得推敲了。
元槿朝着徐太后那边望了一眼,笑问道:“那依着太后的意思,我平日里也不能随意的笑了?”
徐太后听出了她这话的针对意味,轻哼道:“我可没这般说。你想笑的时候,我还能管着你不成。”
“那就是了。”元槿收回视线,继续逗弄鸟儿,“我想要对着它笑,所以我先前这般。想了便去做,仅此而已。如果太后非要将我这样的做法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我也没奈何不是。”
徐太后没料到元槿居然这样认认真真的就将她的话给驳了回来,当即有些恼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屋门口就响起了一声轻笑。
“这话说得好。”蔺君泓疾步走进屋内,去到元槿身边后,脚步缓了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须旁人多管?若有人误解了,不理会便好。”
徐太后再怎么想,也没估算到蔺君泓会突然出现。
她拧眉看着额上微有薄汗的蔺君泓,脸色有些不善,语气就也重了许多,“皇上这样说,莫不是在榜皇后来指责哀家?”
蔺君泓无可无不可的随口应了一声“没有”,而后抬起修长白皙的指,伸到鸟笼之中,学着元槿的模样戳了戳八哥的小脑袋。
触到那毛绒绒的触感,蔺君泓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笑意。
他这样一笑,徐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蔺君泓这样子,分明是在证明元槿先前的说法,而且,在明晃晃的和徐太后“做对”。
不过蔺君泓丝毫都没有去理会徐太后的黑沉的脸色。
他自顾自的朝着元槿的方向看过去,询问道:“怎么样?可还好?”
若是旁人,少不得会以为蔺君泓问的是那八哥的状况如何。
但元槿明白,蔺君泓是问她,他有没有来晚,她的情况是不是还好。
元槿的心里甜美无比,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无法遮掩去。
她眉眼弯弯的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不用担心。”
蔺君泓看着她的笑容,心下暗松了口气,抬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两人这般亲昵的模样,不只是气到了徐太后,还气到了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
定北王妃沈氏。
先前蔺君泓让沈氏到徐太后这边用膳,沈氏用膳过后,索性留了下来和徐太后说几句话。
谁曾想,这一多待,就望到了这么一幕。
沈氏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自己的相公绑在身边,丝毫也不松开。
可是,世事难料。蔺时谦一时喝醉了竟然做出来对不起她的事情。
这是沈氏一生最大的恨。
她知道,如果没有那一次的意外,蔺时谦应当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偏偏,人生没有如果。
沈氏恨极了灵犀。
只是,灵犀是陆家出来的。陆大学士家,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妃,威势极高,她等闲不能将陆家过来的灵犀怎么样。
如今换了帝王,皇后已然在太子出事后不多久也抑郁而终,太子妃又是之前就没了,陆家的威风早已不在。
沈氏就想借机给灵犀点“好看”。
怕就怕……
怕就怕蔺时谦不愿意。
即便当年是个错误。可是,灵犀这些年在王府里中规中矩,什么事情都做得十分到位也十分妥帖,半点的不对也挑不出来。
蔺时谦本就是个重情义的。虽然对灵犀谈不上什么太大的感情,但是,护着她的心还是有的。
沈氏若是真动了灵犀,如今怕的就不是陆家了,而是蔺时谦。
沈氏每每想到自己和夫君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心里就是又恨又痛。
所以,她尤其看不得旁人夫妻恩爱的模样。
最为看不得的,就是蔺君泓和元槿这般,夫妻和睦,鹣鲽情深,心中眼中只剩下了彼此的这样和乐夫妻。
沈氏的心里愈发窝着一肚子的火,再也忍耐不得,出口说道:“陛下和娘娘还是要注意一些。一言一行,都要足以给所有人做表率才好。”
沈氏望向元槿,语气沉沉地道:“特别是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更是要沉稳大方。切莫如那小家子一般,随意调笑,失了分寸才好。”
乍一看来,她身为长辈、嫡亲的婶娘,说这么一两句好似也无妨。
但是,君臣有别。
若是认真论起来,沈氏这样子暗带机锋的话语,着实是逾越了。
元槿听闻后,倒也罢了。毕竟她早就知晓了沈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本就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只不过,她还在酝酿着反驳的话语的时候,蔺君泓早已忍耐不得,轻嗤一声当先开了口。
“照你所言,那我们无论是对着什么人、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不能流露出真性情来了?”
蔺君泓这话刚一说完,不待沈氏反驳,他目光一转,望向了屋门处。
他眉端微扬,朝着那边扬声说道:“王爷,有一事,我倒是要请教一下。”
定北王蔺时谦虽然刚刚迈步入内,但他刚才在殿外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的话语声。
他亦是自小习武,武艺颇佳,耳力甚好。因此之前的那些,他尽数听了去。
如今听闻蔺君泓的话后,蔺时谦心下有了计较,便道:“陛下但说无妨。”
“平日里王爷在王府之中,可是不敢随意说笑、不能随意行事的?”
蔺时谦听闻这话后,倒是怔了怔,“此话怎讲?”
蔺君泓似笑非笑的扫了沈氏一眼,“王妃规矩甚多。”
蔺时谦想到刚才沈氏讥讽元槿的那些话来,心下了然。
他早就知道,陛下是个极其护着小妻子的。却没料到,陛下已经护娘娘护到了这般的地步。
娘娘还未恼,他倒是先怒了。
蔺时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蔺君泓看定北王只笑不说话,顿时不乐意了。
他被人说,那无妨。
可是元槿被人说,他可没法忍。
蔺君泓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胸,眉心紧蹙,“此事还望王爷给我个好生的交代才是。不然的话,我是绝不会罢休的。”
任谁都听了出来,蔺君泓明着好似在说蔺时谦,其实他是借了给蔺时谦说话来敲打沈氏。
可是徐太后看看蔺君泓,见他对着蔺时谦说教起来半点情面都不留,登时怒了。
“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王爷说话!”徐太后呵斥着,“王爷毕竟是你的长辈!”
她这话一出来,元槿、沈氏,甚至于蔺时谦自己,俱都愣住。
即便徐太后是蔺君泓的生母,但,蔺君泓是帝王,身份至为尊贵之人。
徐太后居然为了个“外人”而落了陛下的脸面……
这事儿,怎么看,都瞧着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