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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眼痛极之下挥手使力,想要将蔺时谦的脖颈划破。
可是众鸟纷飞,在他的手边不住拍打叮啄,他原本灵巧的双手根本无法使尽全力。
蔺时谦看准机会抬手将三角眼的手腕擒住,用力一折。腕骨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利箭忽至。
正中眉心,直插入骨。
裸.露在外的箭身连点血丝都无。
可是三角眼,已经瞬间僵了身子没了动作。
而后,他忽地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用手去探,已经没了生息。
明晃晃的阳光照进院子里,落在了三角眼的身上,让他的狰狞表情显露无疑。
看到最厉害的三角眼都没了气息,皇太后大惊失色。
她惶然的四顾。
看到周围人神色各异的模样,皇太后先是心底一慌,全身发抖。而后想到一事,她又恢复了镇定。
皇太后神色端庄的朝着蔺君泓一扬下巴。她的面上虽已有了皱纹,但仍依稀可辨当年的清丽容貌。
“既是捉住了他,那便将人送入牢中罢。”皇太后神色淡然的道:“没想到竟是个不中用的。”
“那依着皇太后的意思,怎么样才算是‘中用’的?”
蔺君泓轻笑着接了这句话,将弓搁到地上,把手搭在了弓的上端,“莫不是在皇太后的眼中,我这位置坐的不对?”
若说先前皇太后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变神色各异,那么蔺君泓这石破天惊的话就着实的让错有人瞠目结舌。
不过……
看到皇太后如今忽地变得狠戾的眼神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讲了。
只因为皇太后果真是如此想的。
“尚算有自知之明。”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皇太后也无甚话好说了。
旁的不讲,单就这些禁卫军和房顶上的射手,就足以将她禁锢在这里,无法逃出这个高高的宫墙外了。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想要将这一切剖开,想要将那事实真相讲明。
她索性将之前的打算尽数承认下来,而后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本是我儿的。再往下,也该是我孙儿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最后那几个字,她是咬了牙用尽了全生最大的恨意来讲。
这般讥讽和恶毒的语气,让所有人都瞬间失了色。
除了房上弓箭手严阵以待丝毫都不敢松懈,包括御林军在外的近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去看蔺君泓的脸色。
蔺君泓半眯着眼望向皇太后,许久没有说话。
这般的静寂中,只听得树叶的沙沙响,还有远处宴席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欢声笑语。
很久之后,蔺君泓嗤的一声笑,拿起弓来交给了身边的繁兴。
“我不算什么东西。”蔺君泓低笑道:“只不过算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罢了。”
而后,他展演一笑,朝皇太后挑衅的勾了勾唇角,“莫要说偷抢了。论起偷抢来,最委屈的当属皇叔了。”
蔺君泓的这话讲出来后,皇太后最终脸色大变,双唇颤抖,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不明缘由的人,只当蔺君泓在说蔺时谦在这一次的事件里面被挟持,所以是最委屈的一个。只因为事情本就和他没甚太大关系。
但是了解个中情况的人,比如元槿,便知道蔺君泓说的根本就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
蔺君泓说的,分明是多年前的事情。
与皇太后所提之事相差无几,都是牵连到了那个位置。
那个……
本该属于定北王蔺时谦的位置。
皇太后慢慢侧过眼眸,望向蔺时谦。
蔺时谦却丝毫都不搭理她。
在繁盛的搀扶下,蔺时谦慢慢走到了蔺君泓的跟前,指了指脖颈上的伤痕,笑问道:“陛下。这伤着实疼得紧。不知陛下那里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本王看上一看?”
元槿听闻他这话后,下意识的就往蔺君泓看去。
定北王口中称着“陛下”,又在说自己是“本王”,显然是在和蔺君泓表明一个态度。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提。
蔺君泓了然,点点头,低声与他道:“对不住。”
这三个字说的极轻。只有挨得很近的蔺时谦和蔺君泓能够听得到。
蔺时谦拍了拍蔺君泓的肩,笑道:“没什么。说了也无妨。不过,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再做计较,便没什么意思了。”
简短一句话,让皇太后的全身僵硬。
蔺时谦的“不提”,是因为不愿和不相干的人相提并论。
而不是介意蔺君泓这般说。
蔺时谦这态度,显然是很护着蔺君泓的,与他一致针对皇太后。
眼看着禁卫军在朝她走来,神色冷冽似是要将她擒住。皇太后终是忍耐不住,高声喝道:“你们敢!”
她扭头望向蔺时谦,冷笑道:“莫要做出这般叔侄亲近的模样来。说到底,这位置也是偷来的抢来的。”
皇太后转而看着蔺君泓,“你能奈我何?先皇刚驾崩不久,你这样贸贸然对我动手,怕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皇太后此言差矣。”
开口的并非是蔺君泓,而是蔺时谦。
定北王接过禁卫军副统领葛雨明捧来的手帕,按住伤口,回头看了皇太后一眼。
不过,只一眼罢了。
他紧接着转回了头去,抬手制止了蔺君泓将要出口的话,望向周围的所有人,说道:“皇太后今日遇到刺客,惊吓之下的了癔症。这般的状态着实不妙,倒不如在殿里好生歇着,莫要再出来随意走动了。不然,怕是会伤了身子。”
蔺时谦笑问蔺君泓:“陛下以为如何?”
他先开口,将那个恶人做了。而后再问蔺君泓。显然是打算将蔺君泓从这件事里面撇出去。
旁边蔺君澜看着蔺时谦的时候,眼神就颇有点怪异了。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似是在怀疑什么。
但是,看到蔺时谦坦荡的神色后,蔺君澜眼中的那点点怀疑便消弭无踪。
蔺君泓垂眸沉吟片刻,颔首道:“既是皇太后身子抱恙,那便遣了人好生伺候着,安生在殿内养着吧。”
语毕,他朝着元槿伸出手来。
待到元槿将手放入他的掌中,蔺君泓便甚么也不多问、什么也不多讲,转身边走。
刚行了几步,蔺君澜匆匆赶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问蔺君泓:“可晴如何了?她可还好?”
蔺君泓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好似在看个树木花草那样的植株一般,毫无波动。
蔺君澜被他这淡漠的眼神给惊了一跳。而后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蔺君澜到底是没了先前的底气。
她眼神有些飘忽,但是,对于杨可晴的去向依然紧追不舍,“她年纪小,胆子也不大,你的手下可还靠得住?莫要吓到了她就好。”
“长公主这般说,是不是想要套我的话,辗转的问一句——可晴是否已经到了我的手上?”蔺君泓冷冷的说道。
蔺君澜的心思被戳穿,倒也不气,也不恼,反而有些难得的心虚,“是又如何?”
“她好得很。”蔺君泓微微垂眸,用修长白皙的指把玩着手中所握女孩儿的手。
看着她纤细的指尖不住的在他手中滑动,他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点,便又加了一句:“可晴一切无恙。”
蔺君澜大大的松了口气。
乍一放松下来,她全身力气皆无,软软的靠到了后面的树上。
蔺君泓忽地笑了。
他侧过脸,斜斜地睨着蔺君澜,说道:“槿儿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罢休。待到重凌处理完陶志忠那边,长公主这里想必也要多问几句的。”
这句话成功的让蔺君澜失去的力气瞬间回到了身上。
她忽地站直了身体,浑身紧绷的说道:“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我……”
“若不是长公主尽心尽力的演好这戏,皇叔又何苦挨上一刀?”蔺君泓含笑道:“长公主莫不是觉得,自己骗了皇后娘娘过来,还能全身而退的吧?”
语毕,蔺君泓不待蔺君澜再行反驳,当即点了十几名禁卫军,指了蔺君澜说道:“长公主觉得宫里的花草甚是可人,想要在宫里多待些时日。不若就送到徐太后的跟前,让徐太后好生的和长公主谈谈花草。”
说是谈花草,但又怎可能仅仅是谈花草?
想必蔺君泓是存了心思,让徐太后来“教育”一下长公主了。
至于“教育”过后长公主会如何,就还得等陛下示下。
旁人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讷讷的应了声后,上前来押蔺君澜。
蔺君澜不肯,用力想要挣脱。无奈禁卫军的手力很大,不过三两下就将她用力制住,而后由两个人一边一个擒住她的手臂,强迫着她不得不往徐太后那边行去。
既是处理了这些事情,蔺君泓终于松了口气。
他牵着元槿的手走向前去,低声问道:“你如今要往哪里去?”
蔺君泓这般问起,元槿倒是心里有数。
如今蔺君泓将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陶志忠和皇太后的人分插在各处,需得一个个揪出来。更何况,还要和贺重凌那边汇合,将陶志忠的事情一并办了。
元槿想通之后,便道:“不如回宴席上去吧。那么多人都被我请了来,总不好让人在那边干等着。”
这牡丹宴本就是元槿以自己的名义办起来的。如今她这样说,倒是合情合理。
蔺君泓在那么多人面前也不好和她悄声叮嘱什么。更何况,现在手头上的事情着实太多,一时间忙不过来。只得和她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你先过去吧。晚一些若是有事,再来寻我。”
语毕,也不管元槿答应不答应,蔺君泓直接将四卫全留给了她,守在她的不远处跟着,借机保护。
元槿紧张万分,生怕在这种时候将人尽数留给她后他的身边没了人。
但看那从房梁上下来的绝顶高手守在了蔺君泓的身边,元槿这才稍稍放心了点,颔首与他道了别。本*文%由“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回到宴席上的时候,戏台子已经摆了起来。
贺重珊她们看到了元槿,远远的就和她招手。
元槿与院门口近处的几位太太笑着示意了下,这便往女孩儿们那边行去。
待到落了座,元槿方才发现,她们这位置选的巧。
看似是个极偏的位置,其实十分讨巧。是在院子角落凹进去的那一块。想要缩在位置上说些悄悄话,又或者不去看那戏台子想要在这边摆点东西来玩,两边看戏的人等闲不会发现。
元槿来了后,和女孩儿们凑到一处的冯乐莹有点紧张,赶紧和元槿行礼问安。又道:“皇后娘娘来到这个位置,会不会不太妥当?”
她这话一出来,几个女孩儿就都笑了。
葛雨薇指了元槿说道:“平日里她是皇后娘娘,其实私底下,都是咱们家的妹子。旁的不说,你们家许林广,可是头一个就不允许旁人欺侮她的。”
听到葛雨薇这般自然而然的提到了许林广,冯乐莹的脸刷地下红了起来。
瞧见她这模样,贺重珊亦是哈哈大笑,指了葛雨薇说道:“你别慌。她这人脾气是有点燥的。不过终归有人能值得了她。往后她再提许少爷,你只管和她提穆家那位就是。”
冯乐莹其实和女孩儿们并不太熟悉。
不过,既是往后将要成为许家媳妇儿,女孩儿们就想着多亲近亲近也好。往后少不得要多接触的。
葛雨薇和贺重珊之所以和她说话这般随意,也是看中了她的性情。
之前元槿刚刚过来,冯乐莹当头就来了一句“会不会不太妥当”,显然也是个心直口快的。
这样的人好相处。
她们最不爱搭理的,就是那些心肠弯弯绕,半天憋出来一个字儿,心里头却没什么好年头的了。
元槿看到冯乐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赶忙起身走到冯乐莹身边,坐了下来,说道:“莫要理会她们。一个个惯爱口中跑车,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依着我说,你往后有什么难事,找我嫂嫂说就成。她定然护着你。”
元槿和女孩儿们是说惯了的。平日里用起这些称呼来是一套一套的,早就成了习惯,张口就来。
可是冯乐莹看着元槿,怔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的嫂嫂和她有什么关系?
许林雅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拉了小凳子坐在元槿腿边,笑眯眯问道:“皇后娘娘腿脚疼不疼?要不要我来帮您捏一捏?”
说着就朝元槿的肩膀上按揉了一把。
元槿登时痛呼出声。
许大人是九门提督,亦是武将。家中儿子许林广文武双全,女儿许林雅才艺双绝。当真是个有福的。
而且,许林雅虽然没像哥哥那般也学了武艺,但是些许皮毛还是懂点的。
刚才这一按,直接扣到了元槿的穴位上。让她又酸又疼,还又舒服。
元槿知道许林雅这一下其实可以松缓筋骨,却还是朝着许林雅睇了过去。
许林雅微笑着继续给她按揉,又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刚才做什么去了?怎么那么久。”说着,在她脊背上轻戳了下。
元槿痛呼出声。
许林雅微微皱眉,又在她脊背上轻轻揉捏着。
元槿这便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许林雅通过刚才那几下,发现了她脊背酸疼。
没办法。之前她被带到那屋子里后,抛过去的那一下着实算不得轻。脊背登时就疼了。
好在许林雅发现,给她这样揉了揉,倒是好一些了。
许林雅和元槿在那边说着悄悄话,葛雨薇和贺重珊就叫了冯乐莹说起旁的来。
许林雅坐回位置的时候,恰好河阳郡王妃过来寻元槿。
而且,还带了那沈淑瑜同来。
看到沈淑瑜后,冯乐莹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只不过未曾言说。
待到沈淑瑜向元槿请安行礼了走后,冯乐莹方才与元槿说道:“那人可不是个省心的。娘娘心善,怕是不会将人想的太恶。不过我听说她曾为了在考静雅艺苑时候得个好的名次,直接想了法子将对手弄伤。这样的人,娘娘和将军府的人还是多提防着些的好。”
她这话一出来,元槿和几个女孩儿的脸色便都变了。
冯乐莹这话虽然不长,却透露出了几个意思来。
其一,沈淑瑜为人不善。
虽然冯乐莹说的是“听说”,不过看她笃定的模样,却是十分肯定的。若是没错的话,这事儿就是她亲眼看到的。只不过不好解释其中曲折,所以用了个比较含糊的说法。
其二,很显然,沈淑瑜有意于邹元钦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外头。不然的话,冯乐莹也不会说要“将军府提防着些”。
知情的人里,元槿、蔺君泓还有河阳郡王夫妇俩是不可能将这话传出去的。所以很可能是沈家或者沈淑瑜。
沈淑瑜莫不是存了想要借着外面流言来迫使将军府做一些决定的念头?
元槿心中警铃大作,与冯乐莹颔首道:“多谢姑娘提醒。”
冯乐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不把我当外人,什么都顾及着我,我自是也要对大家好的。”
这话说得直白,却实在。
几个女孩儿的心里均是暗暗点了点头。心说许太太果然的个眼光好的,选的媳妇儿很不错。
元槿跟着友人们在一起,又自在又放松。少不得又露出了原先没有进到宫里时候的自然舒适模样。
偶尔有太太和姑娘们过来请安,她就重新端了起来。神色清淡且语气疏离。
待到旁人走后,只剩下了她们几个在这里,便会重新恢复之前的闲适模样。
这样的前后不一让葛雨薇她们哈哈大笑。转变之快,让人忍俊不禁。
元槿浑不在意。
她们笑她们的,她依然如故。
只不过,和周围几个女孩儿不同的是,元槿时不时的就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目光急切且担忧。
但是对着友人们的时候,她就恢复了微笑的模样,半点焦态也无。
过了许久,好似戏台上已经吱吱呀呀念了有好几出戏了,有个红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元槿双眸骤然一亮,将手中的花枝搁到了桌上,赶紧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不多时,红色的身影噔噔噔的跑到了近处,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
元槿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还是后头的许林雅扶了她一把方才立住身子。
元槿轻抚着杨可晴的脊背,笑说道:“你可是长大了许多。那么高了不说,扑过来的力气都大了很多。”
“小舅母这是嫌弃我长大了?”杨可晴双臂又搂紧了点。
元槿莞尔,“嫌弃什么?恨不得你再大点才好。那样的话,也省得让人操心了。”
旁人不知晓,但杨可晴知道,元槿这话分明是在担心她之前遭遇的事情。
说到这个,杨可晴的鼻子有点发酸。
若不是小舅舅,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
“小舅母不用怕。有小舅舅在,谁敢欺负我?”
听到杨可晴这样说,元槿终是放下心来。
杨可晴分明是在告诉她,自己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其实,刚才蔺君泓说了,杨可晴必然没有大碍。
但元槿终究是看着这个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的,情分不同于旁人。听闻她被掳走,怎能不担忧?
直到看见杨可晴这样健健康康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跟前,元槿这才松了口气。
看到元槿眼中的担忧还有相见后极致欢喜下双眼泛着的雾气,杨可晴的眼圈儿也有点红了。
她忙晃了晃头,将纷杂的思绪跑去,而后挽着元槿的手臂,紧紧抱着,一刻也不松开。
元槿索性让人在自己身边添了个座椅,让杨可晴紧挨着她坐。
杨可晴就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坐下了不说,还一直抱着元槿的手臂不肯松开。
小姑娘虽说年纪还小,但她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且身份尊贵,哪里有这般害怕的时候?
更何况现在年长了几岁,比起以往来,应该更镇定自若才对。怎的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贺重珊好奇,轻声问了两句。
元槿知道女孩子家被贼人掳去必然是对名声有碍。若是她自己的事情,和亲密友人们说倒也没什么。但是这事儿事关杨可晴,她便没有和贺重珊直言,只说道:“恐怕是做了噩梦吓到了。”
听闻元槿这样说,葛雨薇、贺重珊和许林雅默默的对视了下,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个眼神。
她们知道,元槿这样岔开了说,就是在提醒她们莫要再提起这个。
女孩儿们看冯乐莹还没明白过来,就转而笑说起了旁的。
徐太后的寝宫内,却远离了这欢声笑语。
徐太后今日被蔺松华吵得有些烦。
说起来,这孩子着实是个听话的。但,也着实是个磨人的。
和她一点不亲不说,还总爱使点小性子。
徐太后不禁想着,当初他母亲太子妃还在的时候,他断然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果然是有娘亲教着就不一样。
想到这一点后,徐太后刚叹了口气,继而脸色开始发青。
她忽地想起来,自己好似从未为儿子蔺君泓操过心,也没怎么关注过他。
蔺君澜就是这个时候被带过来的。
蔺松华已经被徐太后打发走了,让宫人们哄着他去睡觉。
徐太后刚刚松快了下身子,然后她就看到了鬓发微乱的蔺君澜。
蔺君澜平日里惯爱打扮自己,平日里不收拾齐整了绝对不会出门。
徐太后几时看到过她这般的模样?
再看似是陪伴实则在用一双双虎目瞪视着蔺君澜的禁卫军们,徐太后心里打了个突。将禁卫军尽数遣了出去,这才关了门细问蔺君澜缘由。
蔺君澜倒也没瞒着徐太后。
虽然有些地方她刻意模糊了下经过,而后稍微改动了下措辞。不过,到底是将整个的事儿告诉了徐太后。
徐太后没想到蔺君澜竟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怔了怔后,徐太后拧眉问蔺君澜,“可晴呢?”
“阿泓说派了人去找了。应该,是找到了吧。”蔺君澜有些疲惫的说道。
在母亲这里,她没有任何的负担,也没有任何的思想重担,轻松而又惬意。
她正缓了缓心神,疲惫渐渐消失,舒心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蔺君澜便听徐太后问道:“刚刚你说,先前王爷被恶人挟持了?”
说起这个,蔺君澜也是有些后怕。就将刚才蔺时谦怎么被那三角眼用刀子抵住喉咙,而后蔺君泓怎么抬箭射人给说了一通。
说到此,蔺君澜忍不住抱怨道:“阿泓怎么这么鲁莽!若他一个不小心伤到了王爷,那可真是……真是要天打雷劈的。”
“糊涂!”徐太后低喝着说道:“那种话怎能乱说!”
顿了顿,她又道:“阿泓射箭素来拔尖。没什么可担忧的。”
原本蔺君澜是想着,徐太后定然会赞成自己的做法,谁曾想太后竟是帮蔺君泓说话?
蔺君澜自小到大都受到徐太后的宠爱,在太后面前,有些话很是敢说。
她既是这样想的,便直接与徐太后说了出来。顺口又讲了之前自己拦住蔺君泓的手臂不让他射箭一事,“……其实我也是想拦住他的。无奈他心意已决,我劝不动。好在王爷无事,不然的话,可是麻烦。”
“什么麻烦?有何麻烦?”
听到蔺君澜一再说起蔺时谦来,徐太后的语气便愈发的不和善了,“即便伤到了一丁半点儿的,也是无碍。君臣有别。王爷终究是越不过陛下去。”
“可就算这样,血脉亲情终是……”蔺君澜急急说着,想到这话不宜说出口,就赶紧闭了嘴。
细细想了想刚才的情景,她摇了摇头,“母后,您不知道,当时的情形真是可怕极了。阿泓他就这么拿着箭尖对准王爷。一个不慎,他要是射偏了一点点,王爷该怎么办?他又该如何自处?”
徐太后听闻蔺君澜一再提起这个话题,也是恼了。
刚才禁卫军临出门前,已经将蔺君泓的吩咐说给她听。
蔺君澜分明是用药害了元槿的!
如今她竟然不谈这个,避重就轻的说什么父子君臣来?
徐太后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冷然道:“旁的不讲,你先和我说说你那事情。”
徐太后打的主意是,先从蔺君澜这里问出了话来,而后将事情一一想透,再考虑怎么从蔺君泓手底下将人要过来。
谋害皇后不是小罪。
是重罪。
怎么明乐还不关心这个事情,反倒是说起了旁枝末节的来?
思及蔺君泓和蔺时谦的身份,徐太后的心里一阵烦躁,愈发不想提及这个事儿了。
偏偏蔺君澜想要说起那件事情。
她知道自己害了元槿这事儿应当是已经露馅了。不然的话蔺君泓也不会这样反感她,想要将她问罪。
可她还是想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若想谋出路,那就得说动了徐太后来相帮。毕竟她的母亲是陛下的母亲。和阿泓说起话来,母后的态度很是重要。
蔺君澜提起蔺时谦的事情,也是无奈。
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样心性坚定、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惜下手的人,想必只有找到了她的软肋方才能够让她帮忙。
蔺君澜觉得,那件事就是个契机。
利用那件事来告诉徐太后,她也是知道这事儿的。想必徐太后顾及着那件事的保密性,会出手相帮一二。
不过,蔺君澜显然低估了徐太后的耐性。
她没料到,仅仅是再次提到这事儿,徐太后就十分不耐烦了。
蔺君澜手中暂时没有可以迫使徐太后相助的筹码。
她看到徐太后神色坚定,说什么都不肯松口相帮,蔺君澜也有些火了,口不择言的道:“当初驸马遭了事,我来求您相帮,您也懒得动手。如今我这边有了事情,您竟是也要袖手旁观不成?”
徐太后听她这样一说,微微色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蔺君澜脸色焦急的道:“他们就在外面守着,就等着贺重凌那边处理完陶志忠后,派了人过来抓我了。母后若是还顾念着这份母女亲情,女儿就来求您一求。求您帮帮我吧!”
昔日里那般明媚娇艳的长公主,在将要面对的牢狱之灾面前,也脆弱的将自己华丽的外表卸去,和普通孩子面对自己母亲时候一样,寻求一个强有力的帮助。
不过,让蔺君澜失望的是,徐太后并不打算帮她。
“这事儿我管不得。”徐太后平静的说道:“你动了那丫头,阿泓不会放过你的。我又能怎么样?”
“您怎么就不能怎么样了?您可是他母亲!是当今太后!”蔺君澜的声音大了少许,也更为烦躁起来。
看到她这般燥怒的样子,徐太后的火气也上来了,低喝道:“你做这事儿前怎么不动动脑子?嗯?那邹元槿是你能动的?那可是阿泓心尖上的人!你敢动她,就跟亲手往他心口上捅刀子一样!”
“可是我不来求您还能求谁?”
蔺君澜担惊受怕到了极点,思绪就有些混乱起来,脱口而出道:“您是她娘!您还劝不动他的话,难不成我要去找他爹?既是如此,我找定北王去就是!当年那件事说出来,不怕他劝不动阿泓!”
“你敢!”徐太后怒极,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重重扇在了蔺君澜的脸上,“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是个这么藏不住事的!”
蔺君澜捂着脸颊冷笑,“您当年做下的事情可比我严重多了!李代桃僵,偷天换日。若是我非得走入那牢狱之中,倒不如找您一起陪着。阿泓若是知道了你当年算计定北王的事情,看他怎么面对王爷、面对这个爹!”
门砰地下被人用力踹开。
屋里的母女俩登时吓了一跳。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蔺时谦脸色黑沉如墨,立在屋门口,神色冷肃,冰寒如霜。
蔺君澜顶着半边儿脸的红巴掌印,一时间呆住了。
徐太后亦是震惊不已。
她万万没想到,蔺时谦会来她宫殿的外头。
虽说她和蔺君澜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等闲人在外头隔了门听不到。
但是她知道,定北王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
即便是蔺君泓都不一定在门外能够听得见的声响,他能听到。
徐太后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
她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双唇,双拳紧握,死死掐着手心,而后语气沉沉的说道:“我们什么都没有说。王爷许是弄错了吧。”
蔺时谦毫不退缩。
他两步迈进屋内,反手将屋门砰地下重重合上。
而后,他走到了徐太后的面前,眼睛中泛着难以抑制的震怒,而后转向蔺君澜,一字字的开了口。
“我倒要问问你们,刚才究竟说的是、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