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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醒来的时候,全身懒洋洋的,累到了极致一点都不想动弹。初时连大脑都是停歇着没有思考的。眯着眼看着周围半晌,她才恍然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忽地想起来那个只来得及看了几眼的软软小家伙,忙叫人把孩子抱来。
孟嬷嬷当先应了声出去抱孩子。
元槿看到后,知晓孟嬷嬷一定会好生照看着小家伙过来,心里安稳了些。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才发现全身跟散了架似的,筋骨都不像自己的了,稍微一个使力都要难受半天。
不过,毕竟少了个小孩子在身上,倒是身子轻了许多。不如前些日子那么臃肿了。可和孩子一起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乍一分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这种失落感还没来得及出现多久,孟嬷嬷就抱着个小包被过来了。包被是大红色用金线绣了富贵如意吉祥云纹的,边角处还缀了几个可爱的小老虎,甚是可爱。
元槿紧紧盯着上面的小老虎,一瞬不错眼的看着。直到孟嬷嬷走近身边了,才挪开视线,往被子里的小家伙看过去。
小家伙脸皱皱的,有着小小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
元槿觉得单单这样望着他,自己的心就软的似是化成了一滩水,一点点的硬气都提不起来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接过他,被孟嬷嬷侧身一闪给避开了。
“娘娘得好生注意身子,莫要着了凉。”
孟嬷嬷说着,旁边的许林雅就走了过来,硬生生把元槿的手臂给塞进了被子去。
“何苦这个时候抱?待到身子恢复了也不迟。”许林雅平日里温柔的声音此刻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好生歇着。什么重力气的活儿都不许做。养好了身子再说。”
语毕,她朝孟嬷嬷望了过去。
孟嬷嬷会意,看许林雅把元槿周周边边都塞劳了怎么也不会冻着,这便将孩子放到了元槿的身边。而且,特意将小家伙的小脑袋放到了元槿的枕头边上,好让元槿好生看看他。
元槿紧盯着小家伙的睡颜猛瞧。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他居然动了动小嘴吧嗒了下,露出了个像是微笑的弧度来。
葡萄在旁看的惊奇,笑道:“小殿下这是知道娘娘在旁边呢。”
明知道葡萄是捡了好听的来说,可入耳后元槿心里甜的紧,口中说着“瞎说”,心情还是不由得大好了起来。她挪动了下身子,往小家伙那里靠了靠,离他更近了些。
蔺君泓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元槿凝视着小家伙的情形。
元槿本就是个性子和顺的。可是此刻她的眼神,专注到了极致,温柔到了极致,比起平日来,更是柔和了许多。
蔺君泓瞅瞅元槿身边的小家伙,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他轻咳了一声,本想提醒元槿自己已经过来了。谁知元槿看小孩子看的入了迷,根本没有发现。还是原本在床边伺候的秋实笑着过来行礼问安,元槿眼前人影一晃,顺着看了过来,这才发现了门边儿站着的蔺君泓。
“你来了。”元槿笑着,微微侧着头,与他说道:“你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蔺君泓正想说话,冷不防一个晃神,元槿的视线又挪回了小孩子的身上。
他的心瞬间仿佛被个无形的手拧住了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静立了片刻,怎么都无法释怀,他缓步前行,拧着眉望向那小小的一团。
明明心里头柔软的一塌糊涂的,但看元槿只看着小家伙一点也不望着他,蔺君泓眉头一拧,淡淡说道:“嗯,还不错。”
元槿满心欢喜的想要和他来分享一下初为人父母的喜悦,本想着他也是欢喜至极的,哪里想得到他居然会这般说?听着不像是很欢喜的样子……
元槿不乐意的瞥了他一眼。
蔺君泓见元槿终于肯看自己了,心下大喜,脸上的表情愈发纠结起来,“你看他,皱皱的,小小的,五官不甚明晰,样貌也不够端正。”说着,他主动往元槿跟前一凑,说道:“远不如娘子你美貌出众。”
他本是想夸赞元槿比小孩子漂亮。
可元槿哪里能忍得住别人说孩子半点不好?
即便是孩子他爹也不行。
元槿看他这么说她的小宝贝,心里不乐意了。闭了眼不去理他。
蔺君泓是真心实意觉得元槿更好看,所以才凑过去这么说的。哪知道自己刚主动过去赞美一番,她就闭眼不理了。
年轻的帝王心里甚苦,抬指戳了戳小家伙的小包被。
小家伙好似睡梦中感受到了有人在骚扰,抬脚就往外蹬。不过因为有包被的舒服,他的小脚只能在有限的距离里胡乱踢着。
即便如此,蔺君泓依然看到了小包被底下不时鼓起的那一下下乱踹。
就跟小家伙还在娘亲肚子里时候一样。每每蔺君泓凑过去,他就要乱踢一气来表示反抗。
蔺君泓的眉眼瞬间温柔到了极致。
他隔着小包被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脚,唇角带着笑,语调却有些怨气的说道:“是不太好看啊。”最起码远不如槿儿好看。
可为什么明明是赞扬了槿儿,槿儿却更不愿理他?
蔺君泓凑过去想要求个明白。哪知道元槿听得到那句“不太好看”后,不乐意了,扭过头来哼道:“你觉得他不好看,我觉得好。”说着让孟嬷嬷把孩子抱去给乳母,又道:“免得在这里碍了陛下的眼。”
蔺君泓看她眼睛里都泛起了雾气,知道自己刚才做的过了,忙道:“其实我很喜欢他。只不过——”
只不过当真是槿儿更好看啊!
可这大实话说出来后自家小妻子不信,他又能怎么办?!
元槿看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也有些气了。辛辛苦苦生下小宝贝,结果是个爹不疼的。
她赌气转过身去继续不搭理蔺君泓。
蔺君泓有心想辩解,犹豫了半天,磨磨蹭蹭打算说出心里话。哪知道喊了几声没见元槿搭理。他探头过去一瞧,才发现元槿竟是已经睡过去了。而且,还睡得很沉。
……好吧。
蔺君泓心里更是酸涩。
小孩子在这里的时候,她不睡。小孩子一走,只有他在,她立刻就没了牵挂睡了过去。
敢情他的存在感的比较薄弱?
蔺君泓不想扰了她的休息,只能按捺住心里的万般纠结,朝着小家伙如今待着的厢房望了一眼,一步一顿的出了屋子。
蔺君泓给孩子已经取好了名字。乃是“青嵧”二字。
嵧字,乃是用了“留”的谐音。
不管事实是怎么样,他希望一家人能够和和乐乐的一起,留在一处、相处一辈子。
不过这些话他是没对元槿说的。
元槿听到的版本是,希望孩子如同青山一样巍峨高大,充满朝气。
元槿便问,若是个女孩儿呢。
蔺君泓勾唇一笑,“那就叫箐嵧。”
元槿明白,蔺君泓算是个“嵧”字杠上了,怎么都不肯改,于是笑道:“都带了个‘留’字,莫不是怕孩子会跑了么?”
她不过是玩笑的一句话,蔺君泓却是认真说道:“我若说是怕你跑了、不见了,你觉得如何?”
元槿哪里肯信?
她就在这皇宫里,就在他眼前,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她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看她生产前蔺君泓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数的,知道他对于她的这一次生育极其小心,半点疏忽也不敢出。因此,她就没有多问。
而且青嵧这个名字还是不错的。
蔺君泓出了元槿的屋子后,就往厢房去。把一个刻了“青嵧”二字的小小玉牌塞到了他的小包被里,叮嘱乳母给换被子的时候一直戴着。
这玉牌玉质温润,细腻柔滑,上面的字是他亲手刻的。和平常玉牌不同,他刻的那个“嵧”字的右半边极其的深,乍看瞧不出来,细细一辨才能知晓。
左右元槿和青嵧都睡下了,蔺君泓就没在永安宫多停留,转而去了昭远宫去处理政事。
——算算时间,邹宁扬他们也该要过来了。三皇子余党之事,还需尽快办好。
他恋恋不舍的又回头往正殿的卧房方向看了眼,想想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哑然失笑。琢磨了下晚一些怎么哄自家小妻子才好,他轻笑着摇头,疾步而去。
元槿着实是累着了。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徐太后中途来了两次,她都还没醒。
徐太后就不让人去吵她,独自去往厢房里看青嵧。
因着三皇子余党已经尽数被擒,消息已经传到了宫中,禁卫军们便恢复了以往的当值路线,并不如前一晚那般围着这几个宫殿的内墙站了一圈来护着。太后往来于永安宫和静明宫之间倒是方便了许多。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她将平日里自己做的一些小零碎东西拿了过来。有小荷包、小香囊、小衣服、小帽子。甚至还有两对小袜套。
这个时候许林雅已经撑不住去了旁边屋子小憩。秋实和葡萄守在元槿身边,是孟嬷嬷和秋实来见的太后。
看到徐太后拿出的这一堆东西,孟嬷嬷觉得甚是稀奇。却并非是因为这些东西有多么的精巧难得。相反的是,虽说布料是用了一等一上好的云锦,上面的针脚可不算是特别的细密,且做工并不是特别精致。
正因为不是特别出彩,所以孟嬷嬷才会有些震惊。因为她想到了这些小东西的来处。左思右想,不问个明白的话晚一些对元槿也不好交代,便道:“难道是娘娘亲手做的?”
徐太后倒是不遮掩,坦坦荡荡点头道:“是。”她指了那一双小袜套与孟嬷嬷说道:“你别看这东西小,用线少。可是越小的东西,做起来越是费力。我捏着那针线啊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好了。”
她这话说得倒是真的肺腑之言。她也是自己动手去做小孩子的衣裳后才发现,有时候越小的东西越是不好做。比如袜套。大人的宽宽大大那么一个,怎么行针都很方便。可是小孩子的统共就那么一点点大小,左手捏着布边角已经占去了袜套的大块地方了,右手捏着针往上缝的时候就得格外小心才能行。更何况,那么小的一个小东西,眼睛直盯着看也很费神。
徐太后本也不是擅长女工的。自打入了宫后,她连针都没摸过。只不过想要为小孙子做点什么所以动了手,拿起了当年做姑娘时候学的针线。说起来蔺君澜和蔺君泓都没有这么幸运,穿过她做的衣裳。青嵧倒是头一个。
也正是因为孟嬷嬷知晓这些事情,再瞧着眼前这一堆东西,就可以想象徐太后花费了多少心思在上面了。丢弃了那么多年的手艺再捡起来,而且现在徐太后的眼睛也远不如当年了,得花费多少力气?
徐太后多年的行事方式,孟嬷嬷一直看在眼里。再遇到现在的情形,她心里就有些感慨了,忍不住起身说道:“难为太后娘娘百忙之中还能记得给小殿下做东西。婢子代小殿下谢过娘娘。”说着就朝徐太后行了个礼。
徐太后轻嗤了声,没当回事。
身为小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代他行礼是应当的。没甚不对。
不过她为自己小孙子做东西,自己乐意,犯得着这么大反应?好似她平日里多么不近人情似的。
徐太后随意摆了摆手,“嵧哥儿呢?我去看看。”当先起了身往外行。
青嵧还在睡着。徐太后没去打扰他,静静的看了会儿就走了,说是晚一些再过来。
可是不巧的是,徐太后第二回过来时,青嵧还在睡着。
这次徐太后可不走了,就在旁边等着,和乳母孙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青嵧有两个乳母。一人姓孙另一个姓林。林氏便是早晨的时候负责照顾青嵧的那一个。这个时候林氏去用餐了,孙氏便接了过来继续照顾青嵧。
原本依着徐太后的意思,反正这宫里地方大,不如给小家伙专门辟一个宫殿出来住。最好是在永安宫和静明宫的中间,这样来来回回的也好过去看。孩子玩的地方也能大一些。
不过蔺君泓不同意。在他看来,孩子就应该跟着母亲过最好。所以坚持让孩子跟在元槿身边抚养。
对此徐太后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蔺君泓和她不亲,也不是她一点点把孩子教起来的,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她真没什么立场去说蔺君泓。
故而这个厢房就暂时是青嵧的居所。
永安宫的主殿清和殿便是元槿住着的,旁边有一个偏殿祥和殿很是宽敞,小桥流水假山水榭一应俱全,元槿和蔺君泓就商量着把祥和殿腾出来给孩子用。只不过孩子还小,这个时候元槿坐月子不能走动,孩子就暂时住在元槿的隔壁屋子,也方便时时刻刻相见和照料。待到一个月后再挪地方。
这些都是孩子还未出生时候决定下来的。今儿元槿和蔺君泓还没能好好说说话。
徐太后在厢房里和乳母孙氏说了会儿话后,孙氏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好,就想着回卧房去看看。本想着叫了元槿屋里的人过来守着青嵧,她刚一表露出这个念头,徐太后不甚在意的说道:“哪有那么要紧了?你尽管去。我和单嬷嬷都在这里,没有问题。”
孙氏想想也有道理。青嵧现在正睡着,香甜得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倒是不用太过紧张。因她事情确实有点紧,孙氏谢过徐太后便匆匆去了。
孙氏离开永安宫没多久,元槿悠悠转醒。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记起的便是之前和蔺君泓赌气,就哑着嗓子问了句:“陛下呢?”
单嬷嬷和秋实刚刚去歇息了,现在是樱桃和葡萄当值。
葡萄便道:“陛下现在应该还在昭远宫。大将军和舅爷都过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元槿知道三皇子余党之事正是在昨晚上发作的,具体怎样虽不知晓,但处理起来应当比较棘手。更何况葡萄和樱桃她们又能知道什么?她就没有再多问,转而说要看看青嵧。
樱桃正好站在门边儿,听闻后自告奋勇的出了门,说要将小殿下抱过来。
元槿躺在床上欣喜的等着。哪知道樱桃去而复返的时候,却未将青嵧带来,而是满面焦急的空手而归。
同样神色焦急的,还有与她同来的孙氏。
“小、小殿下不在。”孙氏的嘴唇都有些发抖了,“不知道、不知道去哪儿了。”
元槿先是惊的坐起了身子,继而想了想,又松了口气躺了回去,“莫急。左右都在宫里,不会有事。”她指了孙氏说道:“你先说说刚才怎么了。”
孙氏就将自己回屋一趟、把孩子交给徐太后和单嬷嬷的事情讲了。
然后,她回来的时候,就见屋子已经空了,徐太后和单嬷嬷不知所踪。正当她想去找的时候,樱桃过去寻她。听说孩子不见了,樱桃就也急了,两人一同冲了过来。便是刚刚的情形。
孙氏这样一说,樱桃也发现了不对劲。
“之前你说小殿下不见了,只不过是看他不在屋里?”樱桃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你没有四处找过?”
“还没四处去找,就先慌了神。”孙氏有些羞赧,局促的看了元槿一眼,低下头去扯衣角,“而且我听说太后与娘娘关系……所以……”
她喃喃着没有明说,但是任谁听了都明白,她是说元槿和徐太后关系不好,所以孩子交给徐太后之后不见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往不好的方面想。
元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又和葡萄道:“你去把林氏叫来。今儿孙氏累了,孩子还是让林氏先带着。”
葡萄应了声是,往外行去。眼看孙氏还杵在屋子里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就拉了她一把,将她带了出去。
屋门一闭合,樱桃就噗通跪了下去。
她没辩解,元槿知道她的意思,便道:“她初来乍到不懂也就罢了,你是跟在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做事断然不能如此冲动。如今只我见到了还好,若是陛下在这里,你也得不了好去。”
“婢子知错。”樱桃叩头说道:“请娘娘责罚。”
“一个月月例吧。”元槿并没打算重罚她,不过不小惩一下的话,怕她往后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孙氏往后不用再来了。换一个更稳妥的。她不适合在宫里待着。”
虽说着宫里统共就没几个主子,但该有的分寸总该是要遵守的。
那孙氏知晓了徐太后和皇后关系不好,竟然会在话语中说出来。这样就也罢了。偏她在以为两人关系不好的情况下,还会安心将孩子单独留给徐太后。而后孩子一不见了,就急慌慌的以为出了事。
说实话,元槿是放心将青嵧交给徐太后的。所以一听孩子是在徐太后的看管下不见了,反倒是松了口气——指不定她老人家一高兴就带了孩子去了哪里。
其实孙氏在宫里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晓徐太后的去处,偏偏她没那么做。慌了神不说,还连带着话都没说清楚就误导了樱桃。
樱桃知道错了,直接去外头寻了人打听徐太后的去处。这才知道徐太后竟然带了青嵧去往玄和宫。
“娘娘要不要让小殿下回来?”樱桃经了刚才那一遭后,说话做事俱都沉稳了些,“若是要的话,婢子即刻就将小殿下抱回来。”
元槿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吩咐人不必去叫了。
玄和宫是蔺时谦的居所。徐太后将青嵧抱了去,想必是想要蔺时谦也看看孩子。
毕竟血脉至亲,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青嵧不在近处,元槿也没了睡意。她想要看书,偏偏现在精神不好又没精力看书。
恰好这个时候许林雅醒了。听了元槿的意愿后,她就学了当初灵犀给蔺时谦念书那般,给元槿择了几个有趣的故事读了。刚念到第三个故事的时候,青嵧被单嬷嬷送了回来。
“王爷可高兴了。”单嬷嬷悄声与元槿说:“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小殿下醒了之后,居然笑了。王爷听太后说起,开心极了,就叫了小殿下几句。哪知道小殿下竟是又笑了。”
说罢,单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后,终是什么也没多说。
其实,蔺时谦看到青嵧后,何止是“开心”那么简单,简直是激动到了无法自抑的地步。
徐太后刚到玄和宫之后,蔺时谦已经在宫人们的通禀声里提前知道了消息,就让多多带着他出了屋子。待到徐太后和他面对面的坐下,蔺时谦甚至连个寒暄的话语都没有,直接了当的问道:“嵧哥儿也给带来了?”
小家伙还在睡觉,没有开口哭叫,静的很。所以蔺时谦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来了。只是听宫人们这样说。
“带来了。”徐太后说道:“我想着,今天是他第一天,怎么也得带来给你瞧瞧。”
“好。好。”蔺时谦的双手不住在膝盖上来回搓着,“他长什么样儿?”
徐太后觉得有些心酸,“和她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漂亮又乖巧。只不过个头或许随了他爹,有些高,比旁的孩子生下来都要高一些。”
“高了好。高了好。高了的话,往后上阵打仗,就什么都不惧了。”蔺时谦哈哈大笑。
他和蔺君泓都是武将。想必这小子也是个作战的好料!
徐太后初时没听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行兵打仗。待到反应过来,怔了一瞬后,突然觉得口里有点发苦。
“你抱抱他吧。”徐太后说着,将孩子塞到了蔺时谦的怀里。
蔺时谦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说实话,他会抱孩子。他家几个女儿小时候,他只要在家,就抱过。
只是……只是刚刚出生的小孩子,又是在他眼睛看不到的情形下,还真有点不敢下手。
徐太后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模样,眼睛有点发涩。
堂堂定北王爷,何时惧过什么?
若非因为和蔺君泓的那些事情,他的眼睛也不会……
徐太后顿了顿,说道:“没事,我给你接着。就算你抱不稳,也还有我。”
蔺时谦这才放松了些许,将那柔软的小家伙抱在怀中。
他看不到,所以姿势不是太正确。小家伙有些不舒坦了,迷迷糊糊醒来。
然后,居然笑了。
徐太后看的惊奇,当即就对蔺时谦讲了青嵧在朝他笑。
蔺时谦全身一僵,差点落下泪来……
这天晚一些时候,邹宁扬带着邹元钧也来了。之前蔺君泓安排那些事宜,父子俩也帮忙出了很大的力气。特别是邹宁扬。自打听说元槿将要生产后,蔺君泓就半点儿也待不住了。邹宁扬接下了所有事情的统筹安排,蔺君泓这才得以回来陪着元槿。
邹宁扬和邹元钧两人在院子里扬声和元槿说了几句话,并未进屋。
元槿现在这个样子,不方便和父兄相见。
许林雅就走了出去。邹宁扬、邹元钧在外头问了许林雅几句细节之处。知晓元槿这一回九死一生,唏嘘不已,很是心疼。
元槿又让乳母抱着青嵧去给邹宁扬他们看。
邹宁扬爽快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到了屋中的时候依然清晰可辨。不多时,许林雅红着脸冲进了屋里。
元槿瞧着她羞赧的样子,甚是好奇,笑道:“嫂嫂这是怎么了?”
许林雅咬着嘴唇不说话。
樱桃在旁轻声与元槿道:“大将军说,外孙已经有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大舅爷说要继续努力,大舅奶奶就跑进来啦。”
许林雅没料到被樱桃揭了短,跺跺脚,一扭头去到耳房里待着不肯出来了。
元槿笑着让葡萄端了盘果子过来,好说歹说的才让许林雅重新到了这边。
因为已经没了大碍,而且许林雅昨日里着实是累着了,元槿就让许林雅跟着父兄一起回了邹家。
蔺君泓来的时候,身后的岳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每个小太监的手里都拿了个红漆托盘,托盘上盖了大红的绸布。绸布鼓鼓的,显然下面有不少东西。
元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屋里人已经翘首以盼的望着那两盘东西了。
蔺君泓大手一挥,“赏!”
所有人欢欣雀跃起来。
岳公公就将红绸掀开,将里面的红包一个个的分给了宫人们。
一时间,屋里热闹无比。
只不过这欢快的热闹声持续了没多久,蔺君泓怕吵到元槿休息,就让众人各自散去了。
他则让人备了温水搁到房里,边净手边含笑与元槿说:“槿儿莫不是忘了?今儿可是新年。”
元槿怔了怔。
说实话,有了生青嵧这一遭,她竟然真的忘了今日是新年了。
这么说来,青嵧竟是正月初一的生辰。
“这个生辰好。”蔺君泓净了手后微笑着坐到了元槿的床边,“正月初一,新年伊始,大吉。好兆头。”唇边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去。
元槿看着他笑得无法自抑的样子,横了他一眼,低声道:“想必无论是哪一天,你都能扯出个‘大吉’来。”
“难道娘子竟是认为不是‘大吉’么?”蔺君泓笑道:“在我看来,只要是我儿的生辰,无论是哪一天,那日都必然是个好日子。”说罢,他凑到了元槿的耳边,低低笑道:“不气了?”
元槿都忘了自己之前生气的事情了。被他这么一提,复又想了起来。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最终绷着脸握住了他的手才作罢。
蔺君泓反手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眼睛却是顺着她的双眼开始往下挪移,最终停在了一处,奇道:“咦?好似大了许多?”
元槿本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顺着他的眼睛往下一看,顿时又羞又恼。赶忙拉过被子遮住自己胸前。想想不放心,还能看得到起伏。就从旁边又扯了个靠背过来压在自己身上。
蔺君泓哭笑不得的将东西一个个的从她身上拿下。回头看看屋里已经没了旁人,宫人们已经识趣的都退了出去,他这便脱了外衫掀起被子往里一躺,挨着元槿躺在了一处。
元槿身子发软动弹不得,想要推他下去,他却不肯。
“我什么也不做。就想抱一抱你。”蔺君泓将她揽在怀里,让她躺在他的胸前,哭笑不得地道:“你生了嵧哥儿,耗去了半条命,我这个时候若还再动你,那还是人么。”
元槿想想,这才身体不再那么紧绷,软了身子依偎在他怀里。
熟悉的怀抱,让她安心,让她能够彻底的放松下来。
元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蔺君泓轻抚着她柔软的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叹道:“甚好。依然能够和你这样一起。”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宁静,还有元槿轻柔的呼吸声。
蔺君泓合上双目,不知不觉就也睡了过去。
玄和宫内,蔺时谦却是无法入睡。
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他有了儿子,有了孙子。一切的一切,让他无法置信,同时,也不住感叹命运弄人。
想到白日里那小家伙软软的身子,小小的手,蔺时谦一时间激动不已,一时间又是懊恼不已。
激动的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竟然传承了他的血脉。懊恼的是,这样可爱的小家伙,他竟是看不到他的样子。
蔺时谦再也忍耐不住,夜深人静之时,几番哽咽,几番泪流。可是想象着孩子对他微笑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要欢喜的大笑。
他这样哭哭笑笑着,一夜未睡。
鸡打鸣声响起的时候,蔺时谦知道,天将要亮了。
他准备在黑暗中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谁曾知晓,几个时辰后,他那原本已经漆黑一片的天地,竟然透出了极小的、一点点的模糊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