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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兄弟乃土生土长的东篱人,这个国家讲究男女平等,然而女子若是强大财粗,也能迎娶三夫四侍,成为妻主。而尉迟家族已经十多代都是女子当家,在母亲为尊的家族长大,骨子里已然对女子有着天生的敬畏。
尉迟律是其中的异类,不满家族安排的联姻,毅然决然出走经商,多年后,得知一父同胞的小弟尉迟海也要走上了自己的老路,便询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闯天下?尉迟海到底没有大哥那般特立独行,然而想到未来妻主阿古丽苍老霸道的模样,骨子里也十分抗拒,经尉迟律游说,终于鼓起勇气去退婚。
哪知对方闻言后也不生气,只说若是他能自己找到一个妻主便放过他们全家,只因尉迟家族世代在阿古家族做事,说白了也是她家的家仆,能被主人家看中纳为夫侍可是万分的荣幸,生怕母亲会生气,尉迟海连夜便和大哥溜得无影无踪。
阮酥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文锦也是东篱人,然而到底自小在中原长大,性格已然没了东篱男子的……别扭,她想了想。
“那你们为何舍近求远,在东篱就近寻一位妻主不就行了?”
尉迟海红着脸看了阮酥一眼,自从知道她不是哑巴后,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相处的时日,也发现她平易近人亲切得紧,也没了最初的害羞。
“若是自主择妻,便是入赘妻主也要准备一大笔礼金,更别说开府迎妻纳妾了。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所以……”
原来钱还是要留着给姐姐们娶夫侍……阮酥恍然大悟,虽然也能理解,不过到底文化差异,还是觉得不大习惯。
“那你们国家就没有男女互相爱慕,无需聘金自主婚配的?”
“除非出走异国。”
尉迟海还未回答,旁边骑马的尉迟律已沉声道,阮酥一怔,只听尉迟律慢慢解释。
“东篱律法规定,男女成婚所过聘金必须要到官府备案,否则便是暗婚,若被官府发现,会被查办。”
阮酥越发感兴趣。“这么说,如果拿不出聘金的便无力嫁娶了?”
尉迟律摇头。
“若是那般则由官府指定婚事,男子二十不娶,女子十六不嫁,将会治罪!”
见阮酥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尉迟律有些不自然。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已经有妻主了!”
呃……不是逃婚吗?
似乎是怕阿兄生气,尉迟海忙拉过阮酥小声道。
“阿兄今年方满二十岁,他逃婚前便有了心仪的女子,此番已存够了聘金,这次回去便是打算向那位小姐自荐枕席。”
呃,好吧……
似乎是感受到阮酥的视线,马上的尉迟律耳尖已掠过一缕薄红,他一扬马鞭,四蹄溅起一池碎雪,飞散在空中。
经由北城郡前往东篱,中间要有二十余日的水路,比起另外一条路整整要多出五六天,加之一路上几乎又是荒无人烟,并不能沿途小憩做生意,是以并不是商旅一行的上佳选择。再说又是隆冬时节,船资比其他季又要多出三分之一。等安顿好一行人,尉迟律打了打算盘,看向阮酥的眼神越发莫测。
“左右五皇子祁澈送了你不少银两,你又何需这般小气?”
听了阮酥这句戏言,尉迟律有些气闷。银子当然也是其一,只是随着阮酥的开口说话,他对眼前女子越发捉摸不透。表面上她身无旁物,处处仰仗他们兄弟二人;不过看此人恣意坐在厢房窗口吹海风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背井离家前途茫茫无依女子的样子?隐隐的,尉迟律感觉自己似乎沾上了一个麻烦!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尉迟海的年幼率性,把什么东西都主动抖给了别人,反观他们,竟是连此女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阮酥一愣,“你们似乎没有问过我。”
这声音中的无辜简直让尉迟律吐出一口老血,却听对面的女人道。
“我叫阮酥。”
阮酥?尉迟律一惊。
“便是中原京城那个……阮酥?”他咽下前缀中无数个形容词,声音复杂。往来中原行商多年,自然对京城中风起云涌的人物多有耳闻,他愕然地看着眼前淡然含笑的女子,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她的说辞,一时真不知是应该感慨他们莫名的狗屎运,还是意外的倒霉?
“什么那个阮酥?”
阮酥奇怪,尉迟律却惨然地偏过头看向窗外。在京城茶馆,他已然听说了阮酥的无数多场故事,什么拒做太子妃,抗旨不婚,灾区治蝗以及和九卿玄洛的一二香@艳事……他哀默一声,直觉不是阮酥的对手,正寻思着船只靠岸便找个机会把这人给甩了,却听阮酥缓缓开口。
“说来,也是你们兄弟救我于危难。孰轻孰重,我也清楚,自然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关于阿海的婚事,若是可以,我可以效劳。”
效劳?如何效劳?若是让眼前人陪阿海演一场戏,他可不敢!哪知对方却推到他跟前一个小包袱,尉迟律奇怪,打开一看竟是女子的的钗环饰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阮酥随身所带,当时捡到阮酥的时候,也发现了她携带的首饰华贵,不过兄弟二人都十分耿直,倒是没有起觊觎之心。
“这些便当我一路上的盘缠,等下次尉迟公子到达京城时,可凭任一到玲珑阁中支取银票,算我送给阿海成婚之用。”
尉迟律有些不可置信,他眸光闪了闪,似在思索,却在最后一刻坚决拒绝。
“这如何敢当,是尉迟律唐突了,等船只靠岸,在下便遣人送小姐回中原!”
阮酥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这次要去东篱国一趟。”
她这几日偶然从往来的商旅中听到了一个传闻,只道中原消寂已久的高才辨机公子出现在东篱。此人是玄洛的师傅,和他的情谊非同一般,玄洛这些年虽然嘴上说尊重师傅闲云野鹤的选择,不过阮酥无意中察觉他也在暗暗找寻。若是自己能说服辨机先生与她一起回去,不知道能不能修补两人已然冰裂的关系?
终于,船只在码头靠岸,阮酥伸伸懒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咸湿的空气。东篱靠近海边,天气已然没有中原寒冷,眼下冬日未散,入目却已是一片春绿盎然景致。她扶着栏杆下船,却在下一秒面露不可思议!
“玄澜,你怎么会在这里?”
码头上,冬桃亦是神色激动,犹豫了一秒,终道。
“当日小姐突然失踪,我们四下找寻未果,而文锦见我担心,便做主去找了德元长公主,也是她的人看到商队中有人肖似小姐,而后再接到小姐传递的消息,于是我就来了!”
一时间,阮酥百感交集。打定主意要去东篱寻找辨机公子时,阮酥便在上船前找到镖局请人给玲珑阁传了消息报平安,没想到,冬桃竟千里迢迢找到了这里。看着她消瘦了一圈的小脸,阮酥更是感动。
尉迟律察觉有人来接阮酥,短暂的惊讶后松了一口气。
“既然阮小姐已经有人来接,那在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把阮酥送给他的首饰原数归还,忙不迭拉着恋恋不舍的尉迟海就要离开。
“两位留步。”
阮酥从冬桃怀中取出几张银票。
“此乃四国通兑的银票,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尉迟公子不要嫌弃。”
自从得知了阮酥的身份,在阿兄尉迟律的打压下,尉迟海已经无法像起初那样亲近阮酥,如今就要分道扬镳,也是忍不住的失落。
“谢谢阮小姐好意,不过在下还是那句话,愧不敢当,左右也是我们兄弟有错在先。” 他抱了抱拳,“就此别过!”
看着他们走远,冬桃探过身来。
“小姐,他们是谁啊?”
“一对普通的商人。”
她的话音刚落,却被一声朗笑打断。
“却不是普通的商人,小姐的运气似乎格外好,说不准咱们在东篱寻人最后还要请他们帮忙呢!”
二女回头一看,却见文锦笑盈盈地赶着马车停在她们身后。
“尉迟一姓乃是东篱皇商御用之姓,这两兄弟看似寒酸,就算出自尉迟旁支,却也无需靠他人支援凑足聘金,只怕这中间还有什么秘辛。”
不过萍水相逢,旁人既不想言明,那阮酥自然也不好多管闲事,于是她岔开话题。
“这一个月,京城那边可有什么变化?”
冬桃想了想,竟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比如印墨寒得知阮酥失踪,把整个京城都翻了过来;而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玄洛却似乎毫无动静,反而和王琼琚走得越发近,而关于复仇一事上,也不再找自己合作;出自皇城司的宝弦,本来还以为她会选择离开,没想到得知了阮酥的下落后,她却主动选择留守玲珑阁,只叫他们放心……
看出她的纠结,文锦眼睛一转。
“左右都是那几件事,不过德元长公主让我转告小姐,等你散心够了回到京城,还请一叙。”
听他这样说,阮酥不由蹙眉。
德元的实力越来越超越了她的想象,看来她不止在京城密布眼线,便是中原,乃至异国,都有她的势力。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若是阮酥之前还是猜测,现在几乎已经确定她的目的……只是这般不避讳自己,公然暴露自己的一切,又打的是什么主意?是要借自己这双手,慢慢实现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