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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骑尉府,白夫人一直在厢房中陪伴着独苗白文泰,见他脸色灰败的样子,越发心疼。淌眼抹泪了半天,突然看到心腹婆子在花架旁张望,立马敛色踱步出去。
“事情办得如何了?”
穷汉有了两个臭钱便想着讨美妾,白荣茂起初不过是个小小庭长,却也难逃男人们的通病,可是现在年近五旬,膝下不过白秋婉与白文泰一女一子,这一切都和白夫人暗中操作相关,而今日给阮酥服下的药便是她惯常拿来对付丈夫身边女人的,只要吃了,不仅没有任何异状,诊治起来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谁让阮酥卸了爱子的胳膊呢?那便让她终生无嗣来偿!
等了半天,心腹婆子竟哆嗦不出半个字,白夫人眉目挑起,视线凌厉。
“说啊,哑巴了?”
“启、启禀夫人……也不知刘家的有没有成事……不过等官府的人前去拿人时,却被周家的供出了夫人您……”
白夫人额上青筋一阵跳,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交代是刘嫂事败才让周嫂去报官,怎么最后又交代出自己?“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那婆子苍白着脸,嗫嚅了好久还是憋不出半个字来,她气得把人往外一推。
“废物!”
想到周嫂已经把事情前后都供了出来,越发不妙。这一切都是背着白荣茂做的,与其等他兴师问罪,不如主动相告,也可以商量下补救的方法。
“大人呢?”
“老爷大早出门了,现在不知……”
白夫人这才想起白荣茂今日外出公干,所以她也是趁着他不在家才胆大指使人对阮酥不利,哪知竟会这般出师不顺!她呆了半天,又派出心腹去打听官府那边的动静,听到领头人双目受伤,而有些人已然决定把云骑尉府颠倒黑白、欺压百姓的事上奏,当即吓得没了主意。偏生白荣茂那个该死的还未回来,白夫人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叮嘱门房大人一到即刻来报。直等到掌灯时分,才见白荣茂身边的管事匆忙赶来。
见到白夫人,他当即跪倒,声音发颤。
“夫人不好了,大人受了重伤……”
“你说什么?”
白夫人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人已经抬回来了,只是……”
管事抖着声音,犹犹豫豫说不下去。
“总之,夫人您自己去看吧。”
白夫人头一阵眩晕,也不等心腹婆子搀扶,便疾步往白荣茂卧房过去。尽管回来的途中身边人已经帮白荣茂稍作清理,然而当白夫人看到他一身血污的样子还是吓得不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白荣茂乘坐的马车不知怎的在路上突然惊马,四下乱奔间白荣茂也从车上被甩出,跌到十几米的土丘之下。等底下人找到时,已经昏迷不醒,手脚之处已经多处受伤!
“大人能不能熬过这夜,还是要看他的造化。”
真是屋漏偏于连夜雨!听大夫这样说,白夫人几乎要晕了过去,一遍又一遍道。
“出门不是都好好的嘛?怎么会这样?”
白荣茂重伤不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阮酥的耳中,她执着笔,好半天也写不下去半个字。
玄洛做得漂亮,一场惊马天衣无缝,便是联系到他们头上也无凭无据。只是这个所谓的“小以惩戒”,会不会有些重了?
如果换成是旁人,比如当初的万阙山,她便没有多少感觉,可是牵扯到结拜姐妹的父母,阮酥内心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角落的厢房,那原先是一间放杂物的屋子。自从白日里宝弦暗中照拂的事败露,玄洛便大大方方赖着不走。他完全把阮酥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占屋住下了。自己采买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被褥家具,一个傍晚也收拾得井井有条;不给吃食也没关系,自己动手,自顾自把新买的炉灶搬到小院,竟开始架锅煮饭,看得文锦等人大跌眼镜,本来的敌对气氛,俱变成了好奇,随着玄洛近乎完美的收场逐渐消散。
阮酥也没料到玄洛的生存能力竟这般强悍。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少见他动手干这些衣食住行的杂事,还以为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远庖厨君子,完全没想到干什么都有模有样!
宝弦也是在短暂的惊讶后,不无得意地表示,她家大人就是这么完美!
犹在思索,却听门上珠帘一扬,阮酥循声回头,只见玄洛一身青衣,长发束着其中部分,其余都懒懒地散在肩上,这般慵懒的形容,也就是两人在玄府散漫恣意的时候他有过,平素惯走御前,从内到外都是一丝不苟。
未等阮酥开口,玄洛便把一只瓷盅放在门边的几凳上,却不上前。
“酥儿,这是我为你特意熬制的安胎药,往后这一切还是由我亲自动手,旁人我不放心。”
异样情绪涌过阮酥心口。白日里发生的事让她也心生警惕,都是自己人的小院,还会有此疏漏,若是一无所知服下后果真是不可想象。如果换成是玄洛亲自动手,她便不会有这个后顾之忧。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再无瓜葛,自己这一动摇,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似乎料到阮酥所想,玄洛笑了一笑。
“酥儿不必有心理负担,左右这孩子也是我的骨血,身为父亲为他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
阮酥还是没有说话,彼此沉默间,玄洛心中暗自失望,但是自己不走,阮酥恐怕也不会吃。他抬眼再看看心底上心心念念的女子,暖黄的烛光把她的轮廓衬得分外柔软,从门边到她落座的位置不过几尺,可是这咫尺的距离却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不断缩短直至消失?
“我感染风寒,不便过来,药放在这里,酥儿你趁热喝。”
说完这一句,玄洛又愁肠百结地往阮酥那边看了一看,哎,再过不久恐怕他都要变成深闺怨夫了……转身间,脚步分外沉重。
“……你无须再做这些。”
还是在拒绝他吗?玄洛脚步一滞,有些负气地道。
“做不做是我的事,用不用也由你自己决定。左右我已经习惯侍候人了,也不差这一件二件。”说完再不看阮酥,蹬蹬蹬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本想狠狠把门砸上,想了想又轻轻合上。
和一个孕妇置什么气,他真是不想和好了?
阮酥逼自己收回视线,心无来由地一揪。
习惯侍候人了吗?说的大概便是被颐德太后从死牢中提出,摸爬滚打夹缝中求存的那些年。从小出生名门,又因天资过人被辨机收为唯一的弟子,一朝跌落泥端,又是如何忍辱负重才扭转乾坤?
阮酥睫毛闪了闪,逼迫自己不去想他。玄澜进屋一看那瓷盅还放在原地,不由叹气。阮酥屋里的动静,可谓牵动着小院所有人的神经。方才看玄洛无功而返,宝弦便求她去劝劝,只说自己这个时候实在不方便露面。
玄澜毫不犹豫答应了,无论是谁,大家都希望阮酥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她打开盅盖,这才发现这个瓷盅外表平平,却是精巧,内里竟是里外前后都分成了两层。盛放药汤的上层被玄洛放了话梅、蜜饯等零食;而里外却是两只小盅夹套,外面灌上热水再放入里面那只,正好保温。玄澜咂舌,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想也有这样细致的一面。
她取过汤匙、小碗,把药汤盛好放在桌上。
“姐姐,趁热喝了吧,对孩子好。”
今日的安胎药因刘嫂的关系她便一直未进,阮酥也知道自己身子单薄,为了能诞下康健的孩子,便一直注意调理。如果仍要长居桃花镇,以云骑尉府和她的几番过节,她已经不敢再轻易去请医问药雇佣帮工,以后的将养确实是个问题,玄洛的到来可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过……为了以后的方便,看来只能再折腾一次了!
打定主意,阮酥不再犹豫,拿起勺子。
玄澜一喜,絮絮叨叨又和她说了些其他的事。比如刘嫂已经由玄洛诊治,她醒来也表示这一切都是自己跌倒摔伤所致;再有就是云骑尉府现在忙得一团糟,白夫人六神无主,听说方才已经让人传信去太子府,请女儿拿主意去了。
以白夫人的脾性,不用想也会把和白文泰的事狠狠渲染一笔。知道她和白秋婉的关系,玄澜轻声。
“姐姐,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不用,我相信秋婉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
然而事情远远超出阮酥的所料。和往常一样,卞城桃花镇的家书未经祁念的手,便直接被送到了白秋婉的衔泥小筑。
白秋婉坐在花厅之中,京城五月天,正是繁花盛景好去处,她现在身子不便,不能出外踏青,祁念便很体贴的找了很多当季盛开的盆栽放在她的小院,并在中间修建了一个花厅,便于她观景赏花。
她用银刀裁开信封,白夫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不禁面露微笑,可是才看完几个字,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到了最后竟是呆呆怔住,好似丢了魂一般!
亲信紫雨发觉不对,“良媛,怎么了?”
白秋婉不语,只把信件递给紫雨。紫雨匆匆一扫,这才发现上面除了罗列阮酥小题大做,命人卸了白文泰的胳膊外;还暗中构陷,撺掇镇上官兵上表云骑尉府罪折;另外白夫人还怀疑白荣茂的重伤和阮酥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白荣茂从前在泽县担任庭长,对飞禽走兽可谓如数家珍,府中的马也是每日出发前都会命人亲自检查,可是好端端的两匹马儿却突然受惊疯跑,却是诡异了,且事情还发生在白文泰事后第二日,实在太凑巧……
“阿婉,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本来要为文泰讨回公道,却意外得知她乃你父的救命恩人,和你也素有渊源,便赔罪告返,哪知这位阮小姐还是不饶人,实在是把白家逼上了绝路!也不知你爹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紫雨大吃一惊,“竟然发生了这等事?”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家人,一边是多次相助的金兰姐妹,白秋婉目中含泪。
“阿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她伤心地六神无主,紫雨担忧,“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要不我们和殿下说一声?”
白秋婉正犹豫不决,只见祁念从檐下走来。
“阿婉有什么事要和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