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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昀露出了讥诮的讽笑,款款往前迈了一步,走到两拨人前面正中的位置,眼神又看向白冰,“说起编排的能力,我怎么比得上崔姑娘及身边诸位小姐,白尚书只是过府跟堂外祖父讨论了一些江南数省官员考课的事,顺便问了问我姐姐偶遇林太傅是否属实,白尚书为国操劳,偏偏被编排成了言行不端,只为风花雪月之徒,某人还傻到被人当枪使,也真真是笑话!”
白冰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叶昀的意思,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反而污了父亲的名声,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先白了一眼袁紫嫣,又瞪向崔莹莹,“她说的没错,我爹爹为人稳重,言谈举止无不谨慎,怎么可能做出那么轻浮的事,你们别再瞎说了!”
崔莹莹身边那些女子,被训得面红耳赤,却碍着白冰身份不敢反驳。
崔莹莹被叶昀刚刚噎住,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巧这时,厅口传来一道声音。
“说得对,大家可不要虚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平白辱没了妹妹的名声!”
众人抬眼,见程英与殷孝珺联袂而来,程英性子出了名的爽快,她身份又尊贵,她说这话,再无人敢说什么。
叶昔和穆言翠连忙跟她们见礼,她们二人一到,再没人提刚刚那茬。
叶昀眨了眨眼,暗想这是她第一次跟人争口角,居然还蛮好玩的,她俏皮地笑了笑,自有一股洒脱的风韵。
姑娘们在摘星楼凑对聊天赏荷时,许多公子在揽月楼吟诗作赋,玉带河这片水湖上到处有画舫在河上漂游,也有些姑娘坐上船去观赏风光。
对面揽月楼那边才子对诗,倒是热闹非凡,不少人也往那边去看个热闹。
程英正要领着叶昔去揽月楼那边,叶昔便拉着叶昀准备一道过去。不晓几人刚刚来到两楼相接的长廊口时,就看到有一行人从揽月楼出来,朝玉带河正中一个水阁上走去。
一行人风朗清清,个个气度不凡,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哎呀呀,我哥哥跟白阁老在一起,走,我们也去那边吧!”程英声音很敞亮,很多姑娘都听到了。
“我哥也在那!”殷孝珺也惊奇地出了声。
“走走走,咱们过去吧!”程英拉着叶昔就要走,叶昔却有些犹豫了,她看向叶昀,刚刚有人说她跟白坚的事,她哪里有这个脸皮去见白坚呢。
正巧这时,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过来,先是跟程英和殷孝珺施了一礼,再看向叶昔道:“叶姑娘,我们家老爷说您想得到苏二小姐的仿作,就请跟在下去水阁!”
程英和殷孝珺吃了一惊,这人是白坚的长随,人人都要给几分脸面的,她们都认识。
这下叶昔再无二话,苦笑一声,“恭敬不如从命!”
几位姑娘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顺着白玉曲廊走向正中的水阁。
水阁上摆了几座屏风,姑娘们进去时,白坚正歪在交椅上跟一位长相十分温润的男子说话。那人叶昀是认识的,正是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的程箫,也就是程英的嫡亲哥哥。
殷逸坐在程箫的边上,眼神冷漠地看向水面,似乎脸色不太好,像是别人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白坚抬眼看去,看到了殷孝珺、程英、叶昔和穆言翠,叶昀因角度问题,恰好被叶昔给挡住了。
“来啦?”白坚笑意投向叶昔。
“姑娘们都坐下吧!”白坚温和吩咐。
早有侍者准备了锦杌和小几,几位姑娘便坐在了锦杌上。
没有坐下的人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这个时候白坚和程箫以及殷逸看向了她。
只见叶昀走到了诸位姑娘旁边,双手合在腹前,淡定从容地着看向白坚。
“白大人,我想要苏二姑娘的仿作!”
她往那一站,三位男子均有些发愣。殷逸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可还是觉得她身上的气质像苏允儿,程箫和白坚都是熟悉苏允儿的人,二人均眯了眯眼,略有些恍惚地看着叶昀。
几乎是这一刻,白坚断定,眼前这个女子是叶昔的幕后军师。他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就是凭着直觉,她身上那种气定神闲,那股如深谷幽兰般散着淡淡芳香的气质,就该死的,给了他这样的直觉。
清风夹着夏荷的气息翻腾着她的衣裙,一袭湖蓝色长裙的她似踏波而来的仙子,对,看她,有种隔山隔水的错觉。
三人不约而同地凝视了叶昀片刻,等到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失礼。
程英等人更是有些错愕,纷纷看了几眼叶昀,颇有些狐疑,只是白坚在场,她们不敢说话。
“姑娘可否告诉我,你为何想要那幅画呢?”白坚浅笑问道,
叶昀扬了扬明眸回道:“那日白大人把两幅画都当做彩头,只可惜我们只拿回了一副,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大人既然有心,不妨说一说,要怎样,才能把那幅画给我们!”
叶昀尽量表现出一个小丫头傲气不服输的一面,殷孝珺几人确实有这种想法,可是对面三位男子并不这么觉得。
白坚看向程箫,“程公子,你可有什么主意?”
程箫含笑看向叶昀,“敢问姑娘会什么?不会什么?”
叶昀清浅的眸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公子随意出题,会与不会,端看我的造化吧!”
程箫闻言英眉一扬,略有些吃惊,这话透着一股淡然,隐隐的还有一些傲气,似乎是她什么都会,哪怕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跟刚刚那份傲气截然不同,这才像真正的她。
程箫此刻还真是觉得这个姑娘从气质上很像苏允儿。
他沉吟道:“姑娘,你要的是苏二姑娘的仿作,虽然是仿作,可出自苏二姑娘之手,必是可以珍藏的佳作,所以希望姑娘不要觉得是为难你,如果姑娘下阵棋能赢过白大人,我想白大人自当相送!”
他看向白坚,白坚含笑点头。
几位女子听说叶昀要跟白坚下阵棋,还是大吃了一惊,下阵棋,那得懂兵法兵阵,可叶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她会吗?
叶昀听到程箫这个建议,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下阵棋,难保不被人怀疑,只是她在想自己完全变了一个身份和模样,任别人猜测,她也不是她。
于是她大大方方走到白坚那边坐了下来,笑着道:“说起阵棋,我也曾跟我太祖父和栖霞寺的僧师学过一阵子,那今日便向白大人讨教一二了!”
众人讶异,却是不再多言。
今日鹅湖诗会,除了才子佳人吟诗作赋外,很多男子都是要玩游戏的,故而棋盘是随身带着。
很快白坚的侍者便在白坚与叶昀之间的小几上摆了一张棋盘,白坚执白子,叶昀执黑子。
程箫挪了位置坐在白坚旁,殷逸则坐在叶昀边上,其他姑娘睁着眼睛坐在对面望着棋盘。
别说叶昀能下阵棋,就是她有胆量坐下来跟白坚比试,都是了不得的事,这事被来往服侍的下人传到了对面的双子楼。崔莹莹和袁紫嫣等人闻讯赶了过来,一时水阁里还围满了人。
最开始二人下的不温不火,白坚在试探叶昀,可叶昀也不敢随意露锋芒,以至于白坚都有时间调侃殷逸。
“小侯爷今日是怎的,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下棋这些游戏,今日怎么还认真观棋来了?”他一眼瞄着叶昀的棋路,一边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去了一点燥热。
殷逸目光一直落在叶昀捏着黑子的纤手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么?只要你放手,我就不管你!”
殷逸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别人听不懂,白坚却是凝了眉。程箫顿了顿,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点火药气息,殷逸在白坚面前算是一个晚辈,偏偏他说话一点客气都不讲,水阁里的气氛为之一凝。
唯有叶昀丝毫不在意,放下了一颗子,对着白坚道:“白大人,再不专心,你可就要输了!”
白坚垂着眉遮掩眼底那抹浓烈的气流,微微吁了一口气,淡笑道:“姑娘棋艺着实高超!”
围观的除了程箫外,其他人连棋盘都没看懂,听了二人对话,才对叶昀投去了惊异的目光。
此刻的棋盘与平日的棋盘不同,上头白黑棋子像是对阵的士兵一样,各自摆着不同的阵法,试图攻克对方的兵阵。
叶昀的黑子已经冲入了白坚的八卦阵中,八卦阵设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开、休、生门为吉门,死、惊、伤为凶门,杜、景二门为平门。
叶昀的黑子从正东生门奔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而这个时候,白坚忽然变阵。
“八卦变两仪太极阵?”叶昀勾着唇角淡淡一笑。
“正是,看你的棋子还能否出的去?”白坚也朗笑了一声。
叶昀也扬眉,“你能变阵,我就不能了么?”说着她已经下了一子。
二人交锋了一会,棋风大变,场上势如奔马,锋芒绽现。
“好!”程箫忍不住大赞,“叶姑娘的棋风真让人捉摸不透,这是变锥形阵攻击了吗?”
一个小小的棋盘,完全像一个瞬息万变的战场,叶昀和白坚则像幕后军师般,推动着整个棋局变化。
白坚的两仪太极阵,棋子在阵中循环流动,变化阵位,而叶昀的锥形阵却凌厉地朝他攻来,就是那些不太懂阵棋的姑娘都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叶昀强攻白坚的西北角,与先前的棋子里应外合,几乎是让白坚垮了一角。
眼见白坚又要变阵,似乎从后面突出一支精锐,叶昀连忙左右夹击插入过去,她会算棋到底快了一步,抵住了白坚的突破!
“你赢了!”
“你输了!”
二人同时开口看着对方笑。
白坚发自内心地赞赏她,这一场对阵痛快淋漓,他许久未逢对手,今日就是输了也比赢了还高兴。
这个姑娘真让人捉摸不透,真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呀!
她似乎与苏允儿的棋路又有些不一样,苏允儿稳扎稳打,可她这一次却多了几分锐气,一招出击,让人猝不及防。
白坚不知道,叶昀经历过生死,家仇国恨在身,气质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
围观的众人静默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叶昀那张稚嫩的脸蛋,看得出来十二三岁的样子,她居然下阵棋赢了当朝内阁阁老白坚,世人皆知白坚善对弈,就是朝臣中赢过白坚的几乎没有。皇帝跟他下棋,他得让几子,现在被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打败了?
不对,一定是白坚让的棋!
白坚不是喜欢叶昔么?肯定是因为她姐姐所以让了她!
这几乎是水阁里所有姑娘所想。
水阁里的人还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唯有程箫感慨道:“叶二姑娘真是天资聪颖,这等变化莫测的棋术,让人叹为观止,不知道姑娘是否潜心钻研棋术?”
就算是从出生学棋,可是能战胜白坚,这如果不是天纵奇才,必定就是运气好到家了。
叶昀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偏偏殷逸冷不丁接话道:“她什么都会!”
说完这句话,殷逸深深望着叶昀,情绪复杂难言,那日她出手掀翻了他的马,今日下阵棋居然还把白坚给打败了,能有这等本事的,只有苏允儿,那么这个叶昀…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不是相貌年纪完全对不上,他真的怀疑她就是苏允儿。
殷逸这句话把程箫给噎住了。
“程公子过誉了!”叶昀稍表谦逊,整暇看向白坚,“白大人,现在那幅画可以归我吧!”
“这是自然….”白坚正要答应,不晓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
“哦?恐怕没这么简单!”
听到这个声音,叶昀浑身一颤,心陡然间快要蹦出来!
姐姐!
她抬眼循声望去,正见一身着白衣的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那模样那姿态熟悉得让叶昀有些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