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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车斋的名字起得不好,太直白,“学富五车”就这样被截取了两个字用上了,有些没水准,也有些太自大,按理来说是不受那些谈个情都要托物言志的才子们喜欢的,但这书斋不比别家,一个是背景深厚,一个是藏书之多堪比太学。
太学可谓是学子们心中的最高学府了,能够跟这样的地方比拟一二,任谁也都不会不服气。
再有,五车斋虽然是卖书的,却又有一项对才子们的惠策,便是诗词或文章通达者,可免费借阅书籍观看。
都说穷文富武,但并不意味着才子们都贫困,换句话说,没有那种天生的灵慧,想要培养出一个才子,靠的就是大量的底蕴,这底蕴最直接的一个体现就是书,而书是属于奢侈品的,尤其是那些珍本孤本,一本的价值足以让很多人倾家荡产。
所以能够顶着才子的名头到处走的,必然都是真的有才,也有财,他们并不介意买下一本书,所以通常是享受了惠策的名头,还要给出银子来,免得以后还书的掉价。
这样下来,本来生意不应该十分红火的五车斋一下子打开了名头。
多少才子都希望在这里得到一个评价,然后享受惠策,如此也好对外说是才子。
时日久了,便有那等闲得无聊的弄出个五车斋集来,记录了一些才子们的诗词文章,五车斋的掌柜是位读书有成的秀才,头脑也聪明,直接付了些润笔费把这集子买了下来,以五车斋的名义出书。
如此一来,受惠的不仅有列名其上广大才子,还有五车斋的名声,本来不那么高大上的名字也因此有了别样的含义,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句“果然当得起学富五车”。
庄延对这种营销方式并不感到陌生,古代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可能说不出一些营销策略的现代名词叫法,但他们的做法,处处都体现了营销的策略。
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想要凭着营销策略占个先,那还真得要是营销学的高材生才有可能。
庄延自己不是这块儿料,也没什么好的营销策划能够卖给掌柜的,所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里果然盛况空前。
与一般书店的安静雅致相比,这里更雅致,不仅是那些室内装饰上,还有来往客人们谈论的诗词,处处都透着一个“往来无白丁”的感觉。
这些才子们的心理素质也是很好,不然也不敢一个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文章,若是偶有哪句不好的,可是专门有那等挑刺的会大声说出来,若是犯了个愚蠢的错误,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庄延年龄不大,身量上也显露出来了,虽然古代从来不乏神童,但这种生面孔,还是这样小的童子进来,伙计总会拦着问一问,不然若是真的进了顽童,毁了书册,名声也要受损。
“小子听闻这里才子多,特来拜会。”庄延行了一个礼,之前见一书生与同学这样行礼,他估摸着是这时代的读书人的礼仪,照猫画虎行了一个。
礼仪这东西,不敢说千万年不变,但总有一脉相承的东西,哪怕并不是一个世界,但有些是相通的。
若是一个现代人对着一个古代人伸手,哪怕对方不知道应该将手握上来,但看那样子,也知道这是某种礼仪。
而礼仪除动作外,优雅与否,看的就多半是气质了,当然,样貌也是有加成分的,同样的一个礼仪,长得漂亮的做出来自然要优于貌丑者。
庄延相貌不差,庄母能够被人明知不该还收作外室,便是因为这样貌了,不然,跟着庄父之前她已跟过别人了,哪里又能被收容,性格柔柔弱弱且不说招不招人喜欢,样貌这种最直观的东西自然是占了很大比重的。
而庄延虽是男子,却承袭了庄母的美貌,如今年龄小,很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态,并不阴柔,笑起来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的气质也是绝佳,好歹也是在古代待过两回的,居移气养移体,尤其是第二回,身为公主之子,怎一个富贵可形容,气质上不会逊色于人分毫,再配上那样有辨识度的容貌,一举一动便格外引人了。
也就是伙计问话的工夫,便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才进门的小公子。
五车斋虽不是酒楼,却也有雅间,庄延随意抬头晃了一眼,又行了一个礼,却是对着看过来的大家,“小子不曾进学,只自学了些文章,多有不懂之处,还望大家不要见怪。”
少年郎,年轻,自谦,长得好,气质佳,哪怕年龄上与众人不搭配,也不知学问如何,但听这几句话,大家就觉得舒服,多是回了一笑,表示不介意他的进入。
这种情况下,伙计也不拦着了,笑呵呵地领路:“小郎君可是第一次来我们五车斋,我们这里的书分门别类什么都有,却不知小郎君要读哪种?——若有相识的人也可结伴交谈,声音小些,不要影响众人就是了。若要大家一起交流文章,楼上也有雅间,征得内中人同意,小郎君也可进去见识一二。”
凡是这种地方,伙计都是地头极熟悉的,庄延含笑把自己的要求说了,要个清静读书的地方。
伙计也不很奇怪,这样的地方,固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扬才名的,却也有真正读书人想要安静看书的。
五车斋的地方大,后头的院子都是些清静院落,想要安静,自家门户一关,想要交谈争论,自可到前头来,有的是人等着抛砖引玉。
伙计把庄延领到了一个小房间内,正要问他读什么书,他可去取来,庄延便先往桌面上放了一枚银角子,“我此来是寻人的… …”庄延顿了一下,他倒是知道庄父的身份,却不知道他的全名。
原主的记忆中自然是不会有这件事的,而剧情是跟着原主走的,自然也不会有庄父的名字。
再者,为尊者讳,身为子女,是不能直呼父母名字的,在任何场合都要注意,又是这等一不小心就有名声传出的地方。
庄延犹豫了一下,最后换了个问法,只问有没有同姓之人在此。
伙计一时好奇:“小郎君要寻那同姓之人做什么?”
“都说同姓者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是独生,从无兄弟相助,想要结交一二朋友,也是为了结识一二兄弟,如此,自然是同姓方好,既无血缘亲,何妨同姓传。”
庄延沉吟着,终究还是一叹,这样的说法,或许能够引来一两个年轻人,好奇一下这般怪癖者为谁,却不可能真的让庄父上钩。也罢,慢慢来便是了,细细探问,当年原主都能找到机会和庄父见面,难道他还找不到吗?
有了剧情中提供的这些庄父常去地点,哪怕是在几年之后的说法,却也是开了极大的外挂了。
其实,还是有个方法能用的,便是用精神力扫描,但他的精神力还没到一扫扫全城那样大的范围,而如果一片片扫过去,人是活的,也不一定万无一失,而这样的损耗还有些大,也非一天之功,最难的是,他还不曾见过庄父,不知道他的精神力频率是怎样,也就无法甄别,很可能扫到正主了也不知道。
种种考量之下,庄延便用了这种笨办法。
伙计手脚极快地收了钱,也没再问,来五车斋的人既然自负有才,多半都有些古怪脾气,以前还有在这里设关卡选女婿的呐,如今这算是什么。
同乡能找得,难道同姓找不得?
五车斋中有一小台位于左侧,上面放了一面黄灿灿的小铜锣,伙计走过去轻轻一敲,锣声一响,很多人都知道这里的规矩,暂停了说话,抬头看向这边儿。
“有庄姓学子欲寻同姓之人互通学问,相以为友,同为庄姓者,可到丁牟房间一会。”
“我还道是有人出什么考题,竟是这种事情,寻同姓者,真是有意思。”
“还是第一次听闻这般寻人的,莫不是有什么说法?庄兄,你也是姓庄,可去看看,若有什么也可告知,我等也是好奇极了。”
“丁牟房间,可是谁在?这般搞怪,莫不是胡琼?”
“若想知道,看看就是了,老庄,你也去瞅瞅,看是哪个这般古怪要求?”
“会不会是刚才那位小郎君?”
二楼上,庄父正在跟友人品评一本书中词句,听闻此语,友人道:“真是巧了,难得庄兄也在此,可去看看,是谁弄出这样古怪要求,必是个有趣的人。”
“一听这要求便是竖子无礼,不定便是那胡家小子弄出来的古怪,有什么必要去看,倒不知他怎么惦记起庄姓来了。”
“非也,非也,庄兄定是听得不仔细,那伙计分明是说庄姓学子,寻同姓之人,说不定是庄兄本家,想要找庄兄不着才用了这样的法子,庄兄还是看一看为好。”
友人说着,脸上已是笑开了花,可见这番话并不是他的心中推断,而是觉得有趣,这般戏谑一番而已,却不知,其实已是真相了。
庄父也不当真,虽然他有个文青的心,但年龄到底不轻了,很多时候自持身份,并不会真的跟那些年轻才子较量什么。所以,他一笑了之,最终没有过去。
庄延在楼下消磨了一天的时间,也不算白来,有几个庄姓学子觉得这种要求挺有意思,来房间跟他相见,见到是个孩子也很释然,没怎么计较,言谈两句,觉得并不是无知童子,彼此之间便通报了姓名,也算是初步认识了。
在不谈外室子这个身份的时候,庄延交友还是很容易的,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谈吐,很轻易就能让人引以为友,这一天,虽然没有找到庄父,但也算愉快地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