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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繁华,各个世家大族盘亘交错,各股势力相互渗透又密集复杂。若说顶级权贵功勋家族,安国公府杜家和许家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城东的魏家、萧家,和云家。在这三家中,萧家最为显赫,云家则日渐没落。
不过这五家都是真正沉淀下来,渊源几百年的世家大族。
然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权贵世家。除了这五家外,仍有的是名门望族,无论是家族渊源深远的功勋世家,又或是新崛起的清贵大族。
只是相对而言,这五家是京城里名门世家中的领头羊罢了。
城西的曾家便在这名门世家中占了一席之位。曾家能跻身名门世家,是因为曾念薇的曾曾祖父曾存元。曾存元自小便有才子之名,一朝高中,飞黄腾达,得到皇帝重用,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左右手。
后来曾存元逝世,皇帝为了悼念他的功绩,给他追封了定安侯,享世袭。
再后来,曾家一代不如一代,再也没出过像曾存元那么惊才绝艳般的人物。到了曾念薇祖父曾默这一代,只有曾默坐到了吏部从四品的郎中,如今也闲赋在家。
曾默育有三子。长子曾启贤是曾默与原配所生,如今住在文青院。儿子曾启言和三子曾启均乃是曾默与继室所生,住在文澜院和文墨院。
文青院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在垂花门前探头探脑,当大老爷曾启贤带着两个儿子出现的时候,便有婆子飞快地报给身后的王雪娥。
王雪娥精细地装扮了一番,此时身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披着银狐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娟纱绣百花金丝裙。
五官精致,面色红润,一双杏眼熠熠生辉,容色自是有一番别意的娇媚柔弱。
那婆子话刚落片刻,曾启贤高大健硕的身影便出现在垂花门前,看见等在满院子等在雪中的人,他原本微皱的眉头更是一颦。
“这么冷的天,怎的等在这里?”
“大家都惦记得紧,候着呢。”王雪娥脸上红晕散开,朝曾启贤微微一笑,柔声应道。
曾启贤看向王雪娥,又看过曾念芳和曾念薇被冻得通红的小脸,道:“孩子们冻坏了,都进屋去。”
说完便率先进了屋子。
王雪娥牵着曾念芳,尾随其后。
九少爷远哥儿和十一少爷宇哥儿分别被各自的乳娘抱在怀里,也跟着进去。
曾念薇落在最后,远远地看眼前疾步的高大男子,又看被乳娘抱在怀里,裹得紧紧的远哥儿,五味杂陈,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激动,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滚滚而落。
父亲,弟弟,这一次,我定不会让你们再陷悲剧!
看着大步迈入厢房的背影,曾念薇心神微定,正要跟上去。
前方王雪娥牵着曾念芳,走在游廊里,突然脚步一顿,记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往后一扫。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刘嬷嬷立即会意,快步走到曾念薇跟前。
“哎哟,我的好姑娘哟,怎么跑到最后来了。大夫人正待四处找您呢!”
刘嬷嬷把曾念薇抱过来放在王雪娥跟前,笑道:“我的好姑娘哟,快快跟大夫人去见大老爷。”
曾启贤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换了居家的淡青色长袍,又用温水洗了脸,此时正喝着泡好的六安瓜片暖身。
四岁的远哥儿和三岁的宇哥儿端坐在黄花梨背靠椅上,怀里各自抱了小暖炉。
王雪娥一手牵着曾念芳,一手牵着曾念薇进了厢房。
见王雪娥进来,远哥儿和宇哥儿都起身向王雪娥行礼。曾念薇和曾念芳则给曾启贤行礼。
王雪娥把曾念芳交给刘嬷嬷,自己则亲自为曾念薇除下斗篷,娇美的脸庞看着曾念薇,目光却是撇向曾启贤,轻声问道:“老爷这次回来的倒是比预计的早了两天。”
“嗯。许家出了些事,赏梅宴提早结束了。”曾启贤头也没抬,随意答道。
“原来如此。提前回来也好,这些天总是下雪,若是等到过两日,积雪融化之时再回来,那便更冷了。”
王雪娥望向曾启贤,目光神情,柔柔的声音娓娓道来,别有一番婉约动人。后者手里捧了兰花白瓷茶盏,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带回来的书卷,随意地嗯了一声。
见曾启贤不解风情,王雪娥眼神中失落一闪而过,把解下的斗篷交到丫鬟手上,再抬起头来复又是轻柔的笑。
目光不经意在曾念薇脸上划过,王雪娥不明所以地看向刘嬷嬷,才道:“薇姐儿怎么了?”
本来就轻柔的声音放得更是轻细,道:“眼眶怎么红了?”
一旁的刘嬷嬷打趣:“莫不是大老爷回来了,四姑娘太过开心了?”
两人话语一起一落,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在曾念薇身上。
王雪娥一颗心完全扑在曾启贤身上,这会儿才注意到曾念薇的不妥。
不过,果然是相处多年的好主仆,这一唱一和的,立马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清了。
曾念薇此时不打算和王雪娥玩什么心眼,她现在满眼满心都是父亲和远哥儿。
曾启贤皱着眉头看向曾念薇,朝她招招手。
上一世,她总觉得父亲更偏爱姐姐,因此不甚喜欢父亲。除此之外,他留给曾念薇的印象便是严厉。
父女间并没有太多的沟通,幼时的对话仅限于“梅姑你怎么就不能跟兰姑好好相处!”又或是“课业做得如何?可有不懂之处?”
等曾念薇再大些,父亲便一直卧榻不起,而后抑郁而亡。
重生的这段时间,曾念薇虽觉得要挽救父亲上一世的悲剧,可没有更深的触动。
见到父亲的这一刻,她知道她错了。她低估了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原来一直以来,她竟然如此渴望这份能再次拥有的父爱。
曾念薇红了眼睛,一步一步地走到曾启贤跟前。
曾启贤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六岁的小女童,一身淡青色苏绣梅枝对襟上衣,同色的散花百褶裙,粉雕玉琢地立在跟前。
小小的身子,倔强地挺直了小腰肢。
孩童娇嫩得弹指可破的小脸上,一双犹如琉璃般澄透的大眼哭得通红,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曾启贤心里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得软了下来,问道:“梅姑怎么了?”